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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首都革命以后(6)


  得了这句话,张作霖欣然转回沈阳。随即日本方面出动了八十架飞机,把白旗堡附近三十里炸成一片焦土;又以南满铁路附属地不得干犯为借口,阻止郭军向前进;更以日军乔装奉军,由郭军左侧加以压迫,同时黑龙江吴俊升的援军也已开到,向郭军后路猛抄。

  郭军突然四面受敌,无法支持,而郭氏夫妇所居的村落,因日人曾一度前往交涉,把路程地形探得明明白白,至此便引导着吴俊升的骑兵运入该村。郭懋臣猝不及防,就被擒获枪杀了。

  这时郭军后路魏某之部尚在山海关,听说前方部队溃败,非常恐慌。于是我和熊斌、刘菊村等商议,派人送给他两万袋面粉、十万元现洋,借以接济他安然退出危险地区,希望他仍能继续懋臣的精神,再图奋斗的机会。哪知他离山海关后,不走天津,竟绕道一直转到保定,归到孙二哥部中。这事又谁料想得到呢?

  这边张之江的队伍刚刚退出天津,李景林和张宗昌的直鲁联军即随后攻来。国民二、三军抵御不住,节节败退。张之江处此形势,唯有率队转回天津,一战方把张、李打退。原先张之江在津,因为军纪好、爱百姓,很受地方士绅的欢迎。及至李景林卷土重来,就衔恨于心,对地方上大肆报复。第一个吃亏的是国货商场宋则久先生,以亲近国民军为罪,把他逮捕,处以十万元的罚金。凡与国民军—甚至一个伙夫有来往者,无不捕去,重刑拷打,索诈财物,不知迫死了多少人命。他们弄得了钱,即在天津买地置产,盖造洋房,以为淫乐之所。

  在这样一次恶战之中,我所感受的苦痛,是没法说述的。第一,郭懋臣先生为爱护国家,激于义愤,而兴讨奉之师,一面与我有约,一面与李景林携手,我们是以打倒奉张为第一目的;可是国民二、三军不明这个大义,不识这个大体,只说郭的发难是奉系的内乱,不承认我们的条款,只顾鲁莽地干将起来,把局面弄到不可收拾。使我提脚不动,使我与郭的约定不能实现,条约等于撕毁,结果懋臣败死。我何以对人?第二,二、三军为要规复河北地盘,申雪心头积怨,出而进击李景林。但我们与郭有约,与李景林便是友军,二、三军亦不当打李,我们一军更不当打;但一个旋涡卷来,却竟不容缩腿。如此反友为敌,以私废公,弄出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我们又何以自处?第三,二、三军的好朋友与我共甘苦共患难,同以革命为志。

  但他们许多人却为环境所移,旧的观念不能屏除,犯的毛病不能改革,不知切实着重训练,真为爱国爱民而努力,以致不肯放弃私怨,必要乘机打李。而部队素质如何,不问把握如何,只顾去打;打了起来,不能收拾台盘。再说我们一军自己,亦因我自己不学无术,虽经多年的训练,许多人对于识大体明大义,争利不前,赴义恐后的德行,仍是缺乏得很。当张之江打下天津之时,许多平素有学问的朋友,亦竟不能放弃权力思想:这个争路局,那个争关税,自己人各不相下,告状的信电如雪片般向我飞来。这种种情形,都是我意想不到的,我真是觉得太痛心了、太丧气了!

  我若不是为了避免内战,贯彻和平主张,我为什么跑到那样穷僻的察哈尔去?但是事到这步田地,我究竟是为自己,抑或是为国家?这种莫名其妙的战争,循环无穷,要打到哪天才算了局?这样地退而自思,一切的痛心难过,都使我归结到自己学识不足,办法不够的一点上。我必得跳出国内的旋涡,出国去好好考察学习一番,同时希望大家都能痛定思痛、毅然悔悟,赶快化除仇怨,停止祸国殃民的内战。

  这个主意既经自己决定,我也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即将西北边防督办和甘肃营军之职分交张之江、李鸣钟署理,毅然发出主和息争的下野通电,抱着满怀痛楚惆怅的心情,由平地泉取道外蒙,悄然赴俄去了。

  当我在途中的时候,奉张、直吴和张宗昌、李景林直鲁联军等军阀集团的大联合阵线已经结合成功,又以直鲁军攻津为引线,对国民军施行大规模的围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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