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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八年闰正月


  闰正月庚子朔,文彦博夜选壮士二百,衔枚由地道入,右班殿直曹竭等导之,既出,登城,杀守陴者,垂戆引官军。贼纵火牛,军稍却。军校杨遂援枪中牛鼻,牛还走,贼众惊溃。王则开东门遁,閤门祗候张絪缘壕与战,死之。王信捕得则,余党保村舍,皆焚死。则自反至败,凡六十五日。遂,开封人也。

  辛丑,文彦博遣李继和来告贝州平,赐继和锦袍、金带。彦博请斩王则于大名府,夏竦言恐所获非真盗,当覆视之,乃诏以槛车送则京师。彦博附传云牢城卒董秀、刘炳请穴地以入贝州,记闻与附传同。按实录,始谋穴地者,刘遵也。今从实录。附传云帐前虞候杨遂,请由地道先入。据实录,乃曹竭也。记闻亦称杨遂,与实录不同,今从实录。杨遂盖能以枪中牛鼻者,亦从竭入地道尔。甘陵伐叛记载攻城事甚详。张忠、田斌二人,盖先登者。又与附传及实录异,当考。三月辛酉,以右班殿直董秀为閤门祗候。据此,则秀非牢城卒也。附传误矣。

  王则之以贝州反,深州卒庞旦,与其徒谋以元日杀军校,劫库兵应之。前一日,有告者,知州王鼎夜出檄遣军校摄事外邑,而阴为之备。翼日,会僚吏,置酒如常,叛党愕不敢动。鼎刺得实,徐捕首谋十八人送狱,狱具,俟转运使至审决。未至,军中恟恟,谋劫囚,鼎谓寮吏曰:“吾不以累诸君。”独命取囚杰骜者数人斩于市,众恐失色,一郡帖然。转运使至,囚未决者尚半,讯之,皆伏诛。

  壬寅,升冀州为安武军。

  甲辰,曲赦河北。赐平贝州将士缗钱,战没者官为葬祭之,兵所践民田,除夏秋税。改贝州为恩州。

  乙巳,诏恩州置旌忠寺以追福战没军士,又设水陆斋于京师普安院。

  丁未,祠部员外郎、秘合校理张瓌为两浙转运使。瓌十年不磨勘迁官,朝廷奨其退静,故用之。此据文彦博皇祐三年五月奏,瓌本传独不载此。

  戊申,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文彦博为礼部侍郎、平章事,枢密直学士、左谏议大夫明镐为端明殿学士、给事中,马军都虞候、象州防御使王信为威德军留后,入内副都知、宫苑使、眉州防御使麦允言为昭宣使、遂州观察使,西京作坊使、资州刺史王凯为泽州刺史,东上閤门使、荣州刺史、知恩州高继隆为引进使、陵州团练使,崇仪副使、真定府路都监张忠为西染院使、资州刺史。自余兵官各以功次迁,京朝官及选人预军期者六十人,都虞候至士卒八千四百人,第其功为五等;第一等一百六十人,转五资;第二等三百人,转四资;第三等三百人,转三资;第四等六百人,转二资;第五等一千八百人,转一资。其余赐缗钱有差。

  赠马遂为宫苑使。遂,开封人也。初隶龙卫军,补散直,改三班奉职,为北京指使,闻王则叛,中夜叱箢,晨起诣留守贾昌朝请击贼。昌朝因使将牓入城招贼降,则盛服见之,与饮茶。遂谕以祸福,辄不答。遂将杀则而无兵仗自随,时张得一在侧,遂欲其助己,目得一,得一不动。遂奋起,投杯抵则,扼其喉,击之流血,而左右卒无助者。贼党攒刃聚噪,至断其一臂,犹詈则曰:“妖贼,恨不斩汝万段。”贼执遂,缚而支解之。则仓猝被殴,伤病数日乃起。事闻,上叹息久之。则既诛,乃追赠遂,封其妻为旌忠县君,赐冠帔,官其子五人。后得杀遂者骁捷卒石庆,使其子剖心而祭之。

  壬子,复置三门、白波发运使。

  乙卯,武胜节度使、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贾昌朝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加检校太师,进封安国公,以恩州平也。翰林侍读学士杨偕言贼发昌朝部中,至出大臣乃能平,昌朝为有罪,不当赏,弗听。

  辛酉,降河北转运使、兵部郎中皇甫泌监青州税,提点刑狱,祠部员外郎田京监郓州税。前知恩州、四方馆使、昭州刺史裴德舆追三官,为池州团练副使。前恩州钤辖、皇城使李昭度追三官,为濠州团练副使。恩州都监、内殿承制冯文吉除名,长流梅州,监押、右侍禁赵惟一杖脊,配沙门岛。泌、京坐贼发所部,德舆、昭度并以妖党结集,久而不察也。文吉、惟一皆懦怯弃城,而文吉后颇宣力,得以减死论。

  是夕,崇政殿亲从官颜秀、郭逵、王胜、孙利等四人谋为变,杀军校,劫兵仗,登延和殿屋,入至禁中,焚宫帘,斫伤内人臂。其三人为宿卫兵所诛,王胜走匿宫城北楼,经日乃得,而捕者即支分之,卒不知其始所谋。

  枢密使夏竦言于上,请御史同宦官即禁中鞫其事,且言不可滋蔓,使反侧者不安。参知政事丁度曰:“宿卫有变,事关社稷,此而可忍,孰不可忍!”固请付外台穷治党与,自旦争至食时,上卒从竦议。争狱事,据孙抃所作墓志并司马光记闻。

  甲子,降勾当皇城司、建宁军留后杨景宗为徐州观察使、知济州。皇城使、康州刺史、入内副都知邓保吉落副都知,为颍州钤辖。左藏库副使、通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杨怀敏为文思使、贺州刺史。北作坊使、廉州团练使刘永年为洛苑使、英州刺史、蔡州都监。洛苑使、眉州防御使赵从约领陵州团练使,为濮州都监。供备库使、荣州刺史、带御器械王从善落带御器械,为曹州都监。从善等五人皆外迁,独怀敏领职如故,枢密使夏竦庇之也。刘永年,从德子。王从善,未详。

  先是,有诏释景宗等罪,御史中丞鱼周询、侍御史知杂事张昪、御史何郯等言:“殿廷所置宿卫,本为人主预备非常,今卫士自生变故,所为凶悖,意不可测。兼后来获余党最为要切,闻累传圣旨,令未得杀死,而全不依禀。盖是本管臣僚,惧见捕获之后,勘鞫得情理深切,所以容纵手下众人殴死,以图灭口,欲轻失职之罪。情状如此,理无可恕。太祖朝,酒坊火发,本处兵士,因便作过。太祖以本坊使副田处岩等不能部辖,并处极法。今乘舆咫尺,贼乱窃发,凶恶之状,无大于此。而居职者既不能察举,当宿者又不即擒捕,未正典法,何以塞公议?深恐朝廷威令,从此宽弛。伏乞断自圣意,特降指挥,将应系勾当皇城司及当夜宿直臣僚,并等第重行黜降,用振威罚,所贵禁近之司,不敢旷慢。”

  从善等既外迁,郯等又再具奏,乞罢黜怀敏,且言:“未审臣等所奏留中不曾付外,为复中书、枢密院不为施行。伏缘卫兵窃发,凶悖至甚。怀敏适居官守,不能先发奸谋,致盗入宫闱,惊骇御寝,未行谴责,深屈典章。乘舆所系至重,今文武多士,以朝廷独宽怀敏,有心者无不愤激,有口者无不惊嗟,以至里巷愚民,亦皆腾沸。国家用刑,当示公共,不可以一近习,致失众心。”

  寻有诏怀敏落入内副都知,与在京差遣。郯等又言:“怀敏与邓保吉俱是勾当皇城司,贼发之夜,怀敏正当内宿,责其旷职,得罪合重一等。今保吉等例授外任,怀敏独留京师,刑罚重轻,颇为倒置,中外闻见,尤所不平。伏乞特从圣断,一例责授外任。”

  上令中书召郯等,谕以独宽假怀敏之故。郯等又言:“人主所以享天下之重,盖由法令等级明辨,使人不敢凌犯,然后极其尊尔。故法令行则朝廷以之强,法令偏则纪纲以之紊。至于宫闱之变,下人辄敢谋乱者,前代间或有之,皆由人君失德所致。陛下抚恤禁旅,未尝以喜怒妄行刑诛。虽甚无识,宁不爱戴。今卫士持刃直入禁庭,欲凌犯乘舆,是匹夫而有窥伺之意,此有司不举职,法令宽纵所生也。为大臣者,宜为陛下深责有司失察之罪。如杨景宗者并当诛戮,以谢天下。若以其过非自取,止可贷其正坐,并宜流窜,以戒不职。景宗等罚既甚轻,怀敏又独异众。盖两府大臣,畏陛下左右之怨怒,不能坚执祖宗之法也。若当贼发之际,怀敏能于后殿实时捕获,犹可赎罪。今贼已入禁庭,两夕之间,陛下被此震惊,固亦甚矣。怀敏纵有先报之效,其可赎失察之罪乎!且以人主之尊,宽一怀敏罪,固亦细事。苟于国体无伤,臣等何必苦更论列,所惜者祖宗之法尔。太祖朝,元舅杜审肇知澶州,只坐界内河决,免官归私第。太宗朝,楚王宫火灾,废楚王元佐为庶人。以怀敏职在近侍,孰与元舅、诸王之亲?以怀敏失察贼乱,孰与误河决、火灾之备?利害大小,较然可知。而审肇、元佐重责如彼,怀敏宽假如此。伏望陛下举祖宗之法,以塞公议,正左右之罚,以示无私,不惜出一怀敏,慰中外臣子之望,则天下幸甚。”

  又言:“昨者河北恩州贼发之时,提点刑狱田京率先奏报,转运使皇甫泌先至城下,朝廷不为末减,各已责降监当。今贼至殿内,比恩州事体不同,怀敏若以先报减罪,即是远近异法,威令不行,天下观听,何以厌服。兼恐曾与交结之人,密为营救,妄称怀敏有功,不可同等黜降。伏望特排邪议,一例责授外任,以协公论。”

  上语辅臣以宫庭之变,美人张氏有扈跸功,枢密使夏竦即倡言宜讲求所以尊异之礼。宰相陈执中不知所为,翰林学士张方平见执中言:“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且皇后在而尊美人,古无是礼,若果行之,天下谤议,必大萃于公,终身不可雪也。”执中耸然从方平言而罢。张氏此时未为贵妃,墓志及附传皆云贵妃,误也。

  初,谏官言江宁上始封之地,守臣视火不谨,府寺悉焚,宜择才臣缮治之。命司农卿林潍代李宥,潍固辞不行,乃降潍知袁州,改命龙图阁直学士、吏部郎中张奎为右谏议大夫、知江宁府。奎既至,简材料工,一循旧制,不踰时复完。

  丙寅,磔王则于都市。

  知洪州、太常丞、直集贤院李绚为荆湖南路转运使。时五溪蛮寇湖南,择转运使,帝曰:“有馆职善饮酒者为谁,今安在?”辅臣未喻。帝曰:“是往岁城邠州者,其人才可用。”辅臣以绚对,遂除之。绚乘驿至邵州,戒诸部按兵无动,使人谕蛮以祸福,蛮悦,罢兵受约束。初,元昊犯延州,并边皆恐。绚通判邠州,城卑不完,绚方摄守,即发兵治城,寮吏皆谓当言上待报,绚不听。帝闻之喜,因诏他州悉治守备。城邠州当是元昊犯延州时,今附此。

  丁卯,诛张得一,其弟兄悉坐降官,妻子论如律。得一以西上閤门使、知恩州,视事八日而乱作。贼置得一州廨之西,日具食饮。初,贼取州印,语曰:“用讫却见还。”每见贼,必呼曰“大王”,先揖而坐,坐必东向。又为贼讲僭拟仪式。贼平,得一付御史台劾治。狱具,朝廷议贷死,中丞高若讷谓守臣不死自当诛,况为贼屈乎!得一坐弃市。得一既诛,其第当没官,翰林学士张方平言得一父耆,真皇宠臣也,此第本恩赐,今得一妻子免缘坐,耆在,且子众,辄没其第,于法不类,诏还之。此据方平附传,然与实录不合,当考。

  是月,臣僚上言:“皇城司在内中最为繁剧,祖宗任为耳目之司,勾当官四员,多差亲信有心力人。近年员数倍多,并不选擢。乞今后只差四员,选经历有心力沈厚之人勾当。更不许人指射陈乞,如违,并以违制论。”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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