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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三年十二月


  十二月丙申,翰林学士、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宋祁,请诸库务事有未便当更置者,皆使先禀度可否,而后议于三司;又请增置勾当公事朝臣一员。并从之。提举司勾当公事,自祁始也。祁荐太常博士王畴为勾当公事,时有宦者同提举,畴辞于中书曰:“翰林先进,畴恐不得事也,然以朝士大夫而为阉人指使,则畴实耻之。”乃更用太常博士张中庸为勾当公事。畴,博文子。中庸,蜀州人也。

  元昊又遣张延寿等来议事。

  丁酉,安化州蛮以方物入贡。

  辛丑,幸荆王元俨第问疾。

  太常丞、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知谏院欧阳修为右正言、知制诰。初,中书召试而修辞不赴,特除之。

  陕西宣抚使韩琦言:据司马光记闻,琦以三年十二月八日奏疏,实录乃系之四年正月五日,今依记闻移见此月辛丑。四年正月戊辰,乃书从琦所请,罢城水洛。“今朝廷未能讨伐元昊,则为守御之计,修完城寨,遇贼至,清野以待之,当不战而自困矣。臣自至泾原路相视诸城寨,类当营葺。然镇戎军及山外弓箭手,今年差役修城,已有劳苦之嗟,来春止令增筑所居城堡,必自无辞。如闻更修生户所献水洛城,颇为未便。盖水洛城通秦州道路,自泾原路新修章川堡,至秦州𢇲穰寨百八十里,皆生户住坐,止于其中通一径,须筑二大寨、十小堡,方可互为之援。其土功自以为百万计,仍须采山林以修敌栅、战楼、廨舍、军营及防城器用。虽即完就,又须正兵三四千人,更岁积粮草,始能屯守之。其费若此,止求一日以通秦、原之援,兼去仪州黄石河路才较近两驿。况刘沪昨已降水洛城一带生户,近李中和又屈伏陇城川蕃部,各补职名为属户。若进援兵,动不下五六千人,诸小蕃族岂敢要阻?是则虽无水洛之援,官军亦可往来。且近边城堡,切于保聚人民,尚力有未及,何暇于孤远无益之处,枉劳军民乎?请就差刘沪、李中和为泾原、秦凤路巡检,令每月互领兵于水洛、陇城川习熟所通之道,以备缓急策应。仍乞只作朝廷指挥,下陕西四路部署司、泾原路经略司,且并力修葺逐处未了堡寨,其水洛城,候别奏听旨。如朝廷未以为然,乞选差亲信中使至泾原、秦凤路,询问文彦博、尹洙、狄青等,即知修水洛城于今便与未便。盖彦博、洙、青皆以为未便也。”

  甲辰,赐河阳修雄武堤役卒缗钱。

  乙巳,桂阳监言猺贼九百余人复寇边。丁未,赐桂阳监捕击猺贼军士缗钱。

  戊申,以秘书丞张子奭为祠部员外郎,右侍禁王伦为左侍禁、閤门祗候,并以累使夏州之劳也。

  湖南攻讨蛮猺,久之不克,己酉,诏转运使郭辅之等,如未能以兵翦除,即就便招抚之。杨畋至湖南,乃募才勇,深入峒讨击。然南方久不识兵,士卒多畏慑。及战孤浆峒,前军却,大兵悉溃,畋踣岩下,藉浅草得不死,卒厉众下六峒。杨畋兵败孤浆峒,不得其时,此据本传,附见招抚后。或因畋兵败,遂命辅之招抚也,当考。卒厉众平六峒,当是四年冬末、五年春初事。

  置陕州监军资库京朝官一员。

  庚戌,权御史中丞王拱辰,言翰林医官许希非士族,而其子乃与皇兄弁升之女纳婚,不可以乱宗室之制,请罢之。奏可。

  谏官孙甫言:

  元昊以数州之地,世臣中国,一旦拒命,数年扰边。大臣不能谋于朝,将帅不能胜于野,守备寖久,师老财匮,前以金帛二十万与之议和,而彼和无厌,犹有所求。汉以金帛遗匈奴,贾谊谓中国卑辱之甚,遂至流涕。今与一小蕃议和,当岁给之物,近又增至二十五万,彼犹偃蹇,未满其意,卑辱又甚于汉矣。今使人回,其请通青盐及岁遣人回易京师,闻皆不许,于体颇为得之。

  近闻元昊杀用事之人遇乞等,且方议和未决之际,彼杀用事者,正扬虚声,欲边防之弛备尔。况边郡多已经贼蹂践,惟庆、秦二州居民与属蕃富完。又镇戎军据贼要害,彼岂须臾忘也?今日之事,尤在预择将帅。择将之术,必任责于大臣。昔周世宗以秦、凤之乱,命宰臣王溥择将,而得向拱。既成功,而世宗谓溥曰:“平秦、凤,卿之力也。”盖自古良将,多由辅臣荐用。去岁定川之败,陛下忧愤未已,大臣乃言怀敏非材所致,而边事未足以烦圣念。此实欺君之言。且西戎为边患数年,大臣不能选良将,及其败也,则曰将帅非材,以苟免其过,岂非欺君之言乎?责成之术,不可更循前失。今陕西兵官惟种世衡、狄青、王信材勇,可战可守,自余闇懦险贪者,大臣不可谓不知也。苟不知,何以共谋国事?既知而更置惟在于速尔。

  议者或谓秦州有唃厮啰之援,贼必不敢入,此又不料事机之甚也。唃厮啰自为曹玮所败,岂无怨心?近岁朝廷授以节制,使像素昊,受命以来,未尝有一毫之效。前月元昊破瞎毡,而唃厮啰不敢出救,既不敢救其子,况能为秦州之援乎?惟朝廷速择将帅而深计之。

  甲寅,降秦凤路都监、内藏库副使张龟年远小监当,龟年擅以官圃之利自入;及领军救蕃族,过河而军士溺死者众,故降之。

  乙卯,以北平军隶定州,以朝臣为军使兼知北平县事,其都监、主簿、县尉、监当使臣并如旧,余官省之。

  丙辰,卫尉少卿卞咸为司勋郎中。改少卿知梓州,既辞疾不行,然以其前为陕西转运使有馈边之劳,犹迁之。

  省御河催纲官。

  丁巳,大雨雪,木冰。

  戊午,以南京府学为国子监。

  己未,契丹国母遣彰国节度使萧运、左谏议大夫李坤,契丹主遣怀德节度使耶律顺、右谏议大夫郭玮,来贺正旦。

  庚申,许广州立学。

  是月,澧州献瑞木,有文曰“太平之道”。谏官欧阳修言:

  知州冯载,本是武人,不识事体,便为祥瑞,以媚朝廷。臣谓前世号称太平者,须是四海晏然,万物得所。方今西羌叛逆,未平之患在前;北敌骄凌,藏伏之祸在后。一患未灭,一患已萌。加以西则泸戎,南则湖、岭,凡与边庭连接,无一处无事。而又内则百姓困敝,盗贼纵横。昨京西、陕西出兵八九千人,捕数百人之盗,不能一时翦灭,只是仅能溃散,然却于别处结集。今张海虽死,而达州军贼已数百人,又杀使臣,其势不小。兴州又奏八九千人,州县惶惶,何以存济?以臣视之,乃是四海骚然,万物失所,实未见太平之象。

  臣闻天道贵信,示人不欺,臣不敢远引他事,只以今年内事验之。昨夏秋之间,太白经天,累月不灭,金木相掩,近在端门。考于星占,皆是天下大兵将起之象,岂有才出大兵之象,又出太平之字?一岁之内,前后顿殊。星象丽天,异不虚出,宜于戒惧,常合修省,而草木万类,变化无常,不可信凭。臣又思,若使木文不伪,实是天生,则亦有深意,盖其文止曰“太平之道”,其意可推也。夫自古帝王,致太平皆自有道,得其道则太平,失其道则危乱。臣视方今,但见其失,未见其得也。愿陛下忧勤万务,举贤纳善,常如近日,不生逸豫,则三二岁间,渐期修理。若以前贼张海等小衰,便谓后贼不足忧;以近京得雪,便谓天下大丰熟;见北敌不举兵,便谓必无事;见西贼通使,便谓可罢兵。指望太平,渐生安逸,则此瑞木,乃误事之妖木尔。臣顷见太平州曾进芝草者,今又进瑞木,窃虑四方相效,争造妖妄。其所进瑞木,伏乞更不宜示臣僚。仍乞速诏天下州军,告以兴兵累年,四海困敝,方今当责己忧劳之际,凡有奇兽、异禽、草木之类,并不得进献。所以彰示明德,感励臣民。

  诏诸祥瑞不许进献,听申礼部知。此诏据会要,初不与修相关,今附见,或因修建言,乃下诏也。

  是岁,河北降赤雪,河东地震五六年不止,谏官孙甫推洪范五行传及前代变验,上疏曰:“赤雪者,赤眚也,人君舒缓之应。舒缓则政事弛,赏罚差,百官废职,所以召乱也。晋太康中,河阴降赤雪。时武帝怠于政事,荒宴后宫。每见臣下,多道常事,不及经国远图,故招赤眚之怪,终致晋乱。地震者,阴之盛也。阴之象,臣也,后宫也,兵革也。三者不可过盛,盛则阴为变而动矣。忻州赵分,地震六七年。每震,则有声如雷,前代地震,未有如此者也。惟唐高宗本封于晋,及即位,晋州经岁地震。宰相张行成言:‘恐女谒用事,大臣阴谋,宜制于未萌。’其后武昭仪专恣,几移唐祚。天地灾变,固不虚应,陛下救舒缓之失,莫若自主威福,时出英断,以慑奸邪,以肃天下;救阴盛之变,莫若外谨戒备,内制后宫。谨戒备,则切责大臣,使之预图兵防,熟计成败;制后宫,则凡掖庭非典掌御幸,尽出之,以省浮费,且裁节其恩,使无过分,此应天之实也。”

  又言:“窃见景福内库,祖宗积经费之余,以备非常之用。近岁诸路物帛,多入内库,中外尽疑宫中之私费。唐置琼林、大盈二库,率供燕侈,杨炎、陆贽请罢之。今日景福之积,颇类唐之二库。后宫之数,臣虽不知,但闻三司计肉食者千余人,又上有贵职,下有私身,当不啻数千人矣。臣近闻染院计置染绫罗甚急,以备宫中支用,言左藏库所积红罗,去冬已绝,他物称此,则浮费可知也。陛下省之,立可感动人心,以消灾谴。张修媛宠恣市恩,祸渐已萌。夫后者,正嫡也,其余皆婢妾尔。贵贱有等,用物不宜过僭。自古宠女色,初不制而后不能制者,其祸不可悔。”帝曰:“用物在有司,朕恨不知尔。”甫曰:“世谓谏臣耳目官,所以达不知也。若所谓前世女祸者,载在书史,陛下可自知也。”上深嘉纳之。是年,张美人生女幼悟,但不知是何月,五年四月卒,才三岁。

  韩琦既至陕西,属岁大饥,群盗啸聚商、虢之郊,张海、郭邈山、党君子、范三、李宗者,为之渠率,众相合涉京西界,刼掠州县。环绕虢州卢氏之东,洛阳、长水之西,胁从者仅千余人。继而光化军宣毅叛卒五百余人,邵兴为之长,至商于瀼口,众已千余人,与上官珙战,珙死之,余军以失主将,悉溃散于蓝田界上,藏匿山谷间。邵兴又距百里,揭榜招诱本州铸钱监兵约二千人,皆鄜、延、泾、原失陷主将正军及鼎、澧、岳、鄂累作过配隶籍中者。商虢、蓝田驰急报于延雍,而帅臣未有所处。琦寻遣属官乘传往商于,料简钱监役兵。其旧系沿边禁兵,即令却归元配州军,仍隶籍鼎、澧、岳、鄂州;壮健役兵,并押赴陕府,填龙猛、龙骑、壮勇阙额。邵兴诱致之谋,遂不得行。又遣内侍黄琮、范迁赍宣抚司榜,收集上官珙下散军,谕以免罪归所属,仍召谢云行等将沿边土兵,入山捕张海等。邵兴以无援,窜入兴、洋界,被杀,十一月辛巳,陈曙擒邵兴于壻水。张海等相继歼衂,擒捕余党殆尽,关辅遂安堵矣。纪事本末四年二月壬寅,以东头供奉官陈曙迁职有差,赏诛贼之功也,西边属羌之乱。

  是冬,大旱,河中、同、华等十余州军物价翔贵,饥民相率东徙。琦即选官分诣州县,发省仓赈之,奏差提点刑狱许宗寿专切往来提举蒲、华、同三州,所活凡二百五十四万二千五百三十七人,他州人数称是。时民力久困,琦乃蠲赋役,察官吏能否者升黜之。又以兵数虽多而杂以疲老,耗用度,选禁军不堪征战者,停放一万二千余人。后田况乞选诸路军不堪战者为厢军,云:“若谓兵骄久,一旦澄汰,恐致乱,则去年韩琦汰边兵万余,岂闻有乱者哉!”此据琦家传,并附岁末。薛向未尝为琦属官,家传称属官薛向,恐误,今削去姓名。实录载田况奏在三年七月,今移见四年六月,就彼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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