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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学传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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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无量,字弘度,杭州盐官人。幼授经于沈子正、曹福,刻意坟典。家滨临平湖,有龙出,人皆走观,无量尚幼,读书若不闻,众异之。尤精《礼》、司马《史记》。擢明经第,累除国子博士,迁司业兼修文馆学士。 中宗将南郊,诏定仪典。时祝钦明、郭山惲建言皇后为亚献,无量与太常博士唐绍、蒋钦绪固争,以为:“郊祀,国大事,其折衷莫如《周礼》。《周礼》冬至祭天圆丘,不以地配,唯始祖为主,亦不以妣配,故后不得与。又《大宗伯》:‘凡大祭祀,王后不与,则摄而荐豆笾,彻。’是后不应助祭。又内宰职‘大祭祀,后祼献则赞瑶爵。’祭天无祼,知此乃宗庙祭耳。巾车、内司服,掌后六服与五路,无后祭天之服与路,是后不助祭天也。惟汉有天地合祭,皇后参享事。末代黩神,事不经见,不可为法。”时左仆射韦巨源佐钦明,故无量议格。以母老解官。 玄宗为太子,复拜国子司业兼侍读,撰《翼善记》以进,厚被礼答。太子释奠国学,令讲经,建端树义,博敏而辩,进银青光禄大夫,锡予蕃渥。及即位,迁左散骑常侍兼国子祭酒,封舒国公。母丧解,诏州刺史薛莹吊祭,赐物加等。庐墓左,鹿犯所植松柏,无量号诉曰:“山林不乏,忍犯吾茔树耶?”自是群鹿驯扰,不复枨触,无量为终身不御其肉。丧除,召复故官。以耆老,随仗听徐行,又为设腰舆,许乘入殿中。频上书陈得失。 开元五年,帝将幸东都而太庙坏,姚崇建言:“庙本苻坚故殿,不宜罢行。”无量鄙其言,以为不足听,乃上疏曰:“王者阴盛阳微,则先祖见变。今后宫非御幸者,宜悉出之,以应变异。举畯良,撙奢靡,轻赋,慎刑,纳谏争,察谄谀,继绝世,则天人和会,灾异讫息。”帝是崇语,车驾遂东。无量又上言:“昔虞舜之狩,秩山川,遍群神。汉孝景祠黄帝桥山,孝武祠舜九疑,高祖过魏祭信陵君墓,过赵封乐毅后,孝章祠桓谭冢。愿陛下所过名山、大川、丘陵、坟衍,古帝王、贤臣在祀典者,并诏致祭。自古受命之君,必兴灭继绝,崇德报功。故存人之国,大于救人之灾;立人之后,重于封人之墓。愿到东都,收叙唐初逮今功臣世绝者,虽在支庶,咸得承袭。”帝纳其言,即诏无量祠尧平阳,宋璟祠舜蒲坂,苏颋祠禹安邑,在所刺史参献。又求武德以来勋臣苗裔,绍续其封。 初,内府旧书,自高宗时藏宫中,甲乙丛倒,无量建请缮录补第,以广秘籍。天子诏于东都乾元殿东厢部汇整比,无量为之使。因表闻喜尉卢僎、江夏尉陆去泰、左监门率府胄曹参军王择从、武陟尉徐楚璧分部雠定。卫尉设次,光禄给食。又诏秘书省、司经局、昭文、崇文二馆更相检雠,采天下遗书以益阙文。不数年,四库完治。帝诏群臣观书,赐无量等帛有差。无量又言:“贞观御书皆宰相署尾,臣位卑不足以辱,请与宰相联名跋尾。”不从。帝西还,徙书丽正殿,更以脩书学士为丽正殿直学士,比京官预朝会。复诏无量就丽正纂续前功。皇太子及四王未就学,无量以《孝经》、《论语》五通献帝。帝曰:“朕知之矣。”乃选郗常亨、郭谦光、潘元祚等为太子、诸王侍读。七年,太子齿胄于学,诏无量升坐讲劝,百官观礼,厚赉赐。卒,年七十五。病困语人,以丽正书未毕为恨。帝闻悼痛,诏宰相曰:“无量,朕师,今其永逝,宜用优典。”于是赠礼部尚书,谥曰文,葬事官给。所撰述百余篇。殁后有于书殿得讲《史记》、《至言》十二篇上之,帝叹息,以绢五百匹赐其家。 始,无量与马怀素为侍读,后秘书少监康子原、国子博士侯行果亦践其选,虽赏赉亟加,而礼遇衰矣。 陆去泰,历左右补阙内供奉。 王择从,京兆人,终汜水令。 *** 徐楚璧,初应制举,三登甲科,开元时为中书舍人、集贤院学士,帝属文多令视草。终中书侍郎,东海县子。在中书省久,是时李林甫用事,或言计议多所参助。后更名安贞。 *** 元澹,字行冲,以字显,后魏常山王素莲之后。少孤,养于外祖司农卿韦机。及长,博学,尤通故训。及进士第,累迁通事舍人。狄仁杰器之。尝谓仁杰曰:“下之事上,譬富家储积以自资也,脯腊膎胰以供滋膳,参术芝桂以防疾疢。门下充旨味者多矣,愿以小人备一药石,可乎?”仁杰笑曰:“君正吾药笼中物,不可一日无也。” 景云中,授太常少卿。行冲以系出拓拔,恨史无编年,乃撰《魏典》三十篇,事详文约,学者尚之。初,魏明帝时,河西柳谷出石,有牛继马之象。魏收以晋元帝乃牛氏子冒司马姓,以著石符。行冲谓昭成皇帝名犍,继晋受命,独此可以当之。有人破古冢得铜器,似琵琶,身正圆,人莫能辨。行冲曰:“此阮咸所作器也。”命易以木,弦之,其声亮雅,乐家遂谓之“阮咸”。 开元初,罢太子詹事,出为岐州刺史,兼关内按察使。自以书生,非弹治才,固辞。入为右散骑常侍、东都副留守。嗣彭王子志谦坐仇人告变,考讯自诬,株蔓数十人,行冲察其枉,列奏见原。四迁大理卿,不乐法家,固谢所居官,改左散骑常侍,封常山县公。充使检校集贤,再迁太子宾客、弘文馆学士。先是,马怀素撰书志,褚无量校丽正四部书,业未卒,相次物故。诏行冲并代之。玄宗自注《孝经》,诏行冲为疏,立于学官。以老罢丽正校书事。 初,魏光乘请用魏征《类礼》列于经,帝命行冲与诸儒集义作疏,将立之学,乃引国子博士范行恭、四门助教施敬本采获刊缀为五十篇,上于官。于是右丞相张说建言:“戴圣所录,向已千载,与经并立,不可罢。魏孙炎始因旧书擿类相比,有如钞缀,诸儒共非之。至征更加整次,乃为训注,恐不可用。”帝然之,书留中不出。行冲意诸儒间己,因著论自辩,名曰《释疑》。曰: 客问主人:“小戴之学,康成之注,魏氏乃有刊易,二经孰优?”主人曰:“《小戴礼》行于汉末,马融为传,卢植合二十九篇而为之解,世所不传。钩党狱起,康成于窜伏之中,理纷挐之典,虽存探究,咨谋靡所。具《郑志》者百有余科,章句之徒,曾不是省。王肃因之,或多攻诋。而郑学有孙炎,虽扶郑义,条例支分,箴石间起,增革百篇。魏氏病群言之冗脞,采众说之精简,刊正芟砻,书毕以闻,太宗嘉赏,录赐储贰。陛下纂业,宜所循袭,乃制诸儒,甄分旧义。岂悟章句之士,坚持昔言,摈压不申,疑于知新,果于仍故?” 客曰:“当局称迷,傍观必审,何所为疑而不申列?”答曰:“改易章句,是有五难:汉孔安国注《古文尚书》,族兄臧与书曰:‘相如常忿俗儒淫词冒义,欲拨乱反正而未能也。浮学守株,众非非正,自古而然,恐此道未信,而独智为谴。’一也。昔孔季产专古学,有孔扶者与俗浮沈,每诫产曰:‘今朝廷率章句内学,君独脩古义。古义非章句内学,危身之道也,独善不容于世,君其殆哉!’二也。刘歆好《左氏》,欲建学官,哀帝纳之,诸儒迁延不肯置对。歆移书诮让,诸博士皆忿恨。龚胜时为光禄大夫,见歆议,乃乞骸骨。司空师丹因大发怒,诋歆改乱前志,非毁先帝所立。歆惧,出为五原太守。以君宾之学,公仲之博,犹迫同门朋党之议,卒令子骏负谤。三也。王肃规郑玄数千百条,郑学马昭诋劾肃短。诏遣博士张融按经问诘,融推处是非,而肃酬对疲于岁时。四也。王粲曰:‘世称伊、雒以东,淮、汉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阙,郑氏道备。’粲窃嗟怪,因求所学,得《尚书注》,退思其意,意皆尽矣,所疑犹未谕焉,凡有二篇。王邵曰:‘魏、晋浮华,古道湮替,历载三百,士大夫耻为章句。唯草野生专经自许,不能博究,择从其善,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宁道孔圣误,讳言郑、服非。’然则郑、服之外,皆雠矣。五也。夫物极则变,比及百年,当有明哲君子,恨不与吾同世者。道之行废,必有其时者欤?何遽速近名之嫌邪?” 俄丐致仕,十七年卒,年七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献。 *** 陈贞节,颍川人。开元初,为右拾遗。初,隐、章怀、懿德、节愍四太子并建陵庙,分八署,置官列吏卒,四时祠官进飨。贞节以为非是,上言:“王者制祀,以功德者犹亲尽而毁,四太子庙皆别祖,无功于人,而园祠时荐,有司守卫,与列帝侔。金奏登歌,所以颂功德,《诗》曰:‘钟鼓既设,一朝飨之。’使无功而颂,不曰舞咏非度邪?周制:始祖乃称小庙。未知四庙欲何名乎?请罢卒吏,诏祠官无领属,以应礼典。古者别子为祖,故有大、小宗。若谓祀未可绝,宜许所后子孙奉之。”诏有司博议。驾部员外郎裴子余曰:“四太子皆先帝冢嗣,列圣念懿属而为之享。《春秋》书晋世子曰:‘将以晋畀秦,秦将祀予。’此不祀也。又言:‘神不歆非类,君祀无乃戾乎!’此有庙也。鲁定公元年,立炀宫。炀,伯禽子,季氏远祖,尚不为限,况天子笃亲亲以及旁期,谁不曰然?”太常博士段同曰:“四陵庙皆天子睦亲继绝也。逝者锡蘋繁,犹生者之开茅土。古封建子弟,讵皆有功?生无所议,死乃援礼停祠,人其谓何?隐于上,伯祖也,服緦;章怀,伯父也,服期;懿德、节愍,堂昆弟也,服大功。亲未尽,庙不可废。”礼部尚书郑惟忠等二十七人亦附其言。于是四陵庙惟减吏卒半,它如旧。 迁太常博士。玄宗奉昭成皇后祔睿宗室,又欲肃明皇后并升焉。贞节奏言:“庙必有配,一帝一后,礼之正也。昭成皇后有太姒之德,宜升配睿宗;肃明皇后既非子贵,宜在别庙。周人‘奏夷则,歌小吕,以享先妣’。先妣,姜嫄也,以生后稷,故特立庙曰閟宫。晋简文帝郑宣皇后不配食,筑宫于外,以岁时致享。肃明请准周姜嫄、晋宣后,纳主别庙,时享如仪。”于是,留主仪坤庙,诏隶太庙,毋置官属。贞节又与博士苏献上言:“睿宗于孝和,弟也。按贺循说,兄弟不相为后。故殷盘庚不序阳甲,而上继先君;汉光武不嗣孝成,而上承元帝;晋怀帝继世祖,不继惠帝。故阳甲、孝成出为别庙。”又言:“兄弟共世,昭穆位同,则毁二庙。有天下者,从祢而上事七庙,尊者所统广,故及远祖。若容兄弟,则上毁祖考,天子不得全事七世矣。请以中宗为别庙,大祫则合食太祖。奉睿宗继高宗,则祼献永序。”诏可。乃奉中宗别庙,升睿宗为第七室。 五年,太庙坏,天子舍神主太极殿,营新庙,素服避正寝,三百不朝,犹幸东都。伊阙男子孙平子上书曰:“乃正月太庙毁,此跻二帝之验也。《春秋》:‘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于主,烝尝禘于庙。’今皆违之。鲁文公之二年,跻僖于闵上,后太室坏,《春秋》书其灾,说曰:‘僖虽闵兄,尝为之臣,臣居君上,是谓失礼,故太室坏。’且兄臣于弟,犹不可跻;弟尝臣兄,乃可跻乎?庄公薨,闵公二年而禘,《春秋》非之。况大行夏崩,而太庙冬禘,不亦亟乎?太室尊所,若曰鲁自是陵夷,堕周公之祀。太庙今坏,意者其将陵夷,堕先帝之祀乎?陛下未祭孝和,先祭太上皇,先臣后君。昔跻兄弟上,今弟先兄祭。昔太室坏,今太庙毁,与《春秋》正同,不可不察。武后篡国,孝和中兴有功,今内主别祠,不得立于世,亦已薄矣。夫功不可弃,君不可下,长不可轻。且臣继君,犹子继父。故禹不先鲧,周不先不窋,宋、郑不以帝乙、厉王不肖,犹尊之也,况中兴邪?晋太康时,宣帝庙地陷梁折,又三年,太庙殿陷而及泉,更营之,梁又折。天之所谴,非必朽而坏也。晋不承天,故及于乱。臣谓宜迁孝和还庙,何必违礼,下同鲁、晋哉?”帝异其言,诏有司复议。贞节、献与博士冯宗质之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父昭子穆,兄弟不与焉。殷自成汤至帝乙十二君,其父子世六。《易乾凿度》曰:‘殷之帝乙六世王。’则兄弟不为世矣。殷人六庙:亲庙四,并汤而六。殷兄弟四君,若以为世,方上毁四室,乃无祖祢,是必不然。古者繇祢极祖,虽迭毁迭迁,而三昭穆未尝阙也。《礼》:大宗无子,则立支子。又曰:‘为人后者为之子。’无兄弟相为后者,故舍至亲,取远属。父子曰继,兄弟曰及,兄弟不相入庙,尚矣。借有兄弟代立承统,告享不得称嗣子、嗣孙,乃言伯考、伯祖,何统绪乎?殷十二君,惟三祖、三宗,明兄弟自为别庙。汉世祖列七庙,而惠帝不与。文、武子孙昌衍,文为汉太宗。晋景帝亦文帝兄,景绝世,不列于庙。及告谥世祖,称景为从祖。今谓晋武帝越崇其父,而庙毁及亡,何汉出惠帝而享世长久乎?七庙、五庙,明天子、诸侯也;父子相继,一统也;昭穆列序,重继也。礼,兄弟相继,不得称嗣子,明睿宗不父孝和,必上继高宗者。偶室于庙,则为二穆,于礼可乎?礼所不可,而使天子旁绍伯考,弃己亲正统哉?孝和中兴,别建园寝,百世不毁,尚何议哉?平子猥引僖公逆祀为比,殊不知孝和升新寝,圣真方祔庙,则未尝一日居上也。”帝语宰相召平子与博士详论。博士护前言,合轧平子。平子援经辩数分明,献等不能屈。苏颋右博士,故平子坐贬都城尉。然诸儒以平子孤挺,见迮于礼官,不平。帝亦知其直,久不决,然卒不复中宗于庙。 明年,帝将大享明堂,贞节恶武后所营,非古所谓“木不镂、土不文”之制,乃与冯宗上言:“明堂必直丙巳,以宪房、心布政,太微上帝之所。武后始以乾元正寝占阳午地,先帝所以听政,故毁殿作堂。撤之日,有音如雷,庶民哗讪,以为神灵不悦。堂成,灾火从之。后不脩德,俄复营构,殚用极侈,诡禳厥变,又欲严配上帝,神安肯临?且密迩掖廷,人神杂扰,是谓不可放物者也。二京上都,四方是则。天子听政,乃居便坐,无以尊示群臣。愿以明堂复为乾元殿,使人识其旧,不亦愈乎?”诏所司详议。刑部尚书王志愔等佥谓:“明堂瑰怪不法,天烬之余,不容大享。请因旧循制,还署乾元正寝。正、至,天子御以朝会。若大享,复寓圜丘。”制曰可。贞节以寿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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