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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三年(11)


  十二月,戊寅,徽猷阁待制、知镇江府兼渐西安抚使胡唐老为军贼戚方所杀。

  方勇悍善射,初为教骏卒,军兴,盗起,在九朵花行伍中,未知名。方杀其为首人,遂率众赴建康,归杜充,充以为准备将。建康失利,诸军皆散,方率溃卒数千走金坛县。时镇江无兵,独倚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军为重。世忠既去,唐老力不能拒,因抚定之。方欲引兵犯临安,妄言赴行在,请唐老部众以行,唐老不从,为所害,主管安抚司机宜文字、迪功郎郑凝之亦以兵死。后赠唐老徽猷阁直学士,谥定愍,官凝之家一人。

  己卯,帝次明州。提领海船张公裕奏已得千舟,帝甚喜。王綯曰:“岂非天邪!”先是监察御史林之平,自春初遣诣泉、福召募闽、广海舟,为防托之计,故大舟自闽中至者二百馀艘,遂获善济。

  辛巳,金欠破广德军。

  时宗弼既得建康,区处已定,乃率众自溧水路径趋临安,道路之人,但知溃卒为乱,不虞金人之至也。金游骑至广德军,周烈遣人迎之,且许其犒军,约以毋扰,宗弼许之。俄顷,传箭至,招其投拜,烈大惊,索马而奔,遂破其城,烈为金人所杀。

  壬午,金人攻安吉县,知县事曾绰聚乡兵往石郭守隘,或视其矢曰:“金人也。”乡兵皆弃纸甲竹枪而遁。金人入县,遂焚之。

  江淮宣抚司溃卒李选,号“铁爪鹰”,与其徒数千攻陷镇江府。

  是日,定议航海避敌。执政请每舟载六十卫士,人不得过两口,卫士皆曰:“我有父母,有妻子,不知两者如何去留?”诉于主管禁卫入内内侍省都知陈宥,宥不能决。宰相吕颐浩入朝,卫士张宝等百馀人遮道,问以欲乘海舟何往,因出语不逊,颐浩诘之曰:“班直平日教阅,何尝有两箭上贴!今日之事,谁为国家死战者?”众欲杀颐浩,参知政事范宗尹曰:“此岂可以口舌争?”引其裾入殿门。门闭,众不得入,帝谓辅臣曰:“闻人事纷纷,不欲入海,缓急之际,岂可如二圣不避敌,坐贻大祸。今以御笔谕之。”颐浩与参知政事王綯捧御案近御座前,上御翰墨抚谕中军,人情稍定,遂三呼于殿门外。帝密谕宰执曰:“此辈欲沮大事,朕今夕伏中军甲士五百人于后苑,卿等翼日率中军入朝,捕为首者诛之。”颐浩退,密谕中军统制辛企宗及亲军将姚端,令为之备。

  癸未,执政早朝,命御营使司参议官刘洪道部兵在宫门防变,而中军及姚端已整娖于行宫门外。二府引中军入,遇直宿兵卫,皆擒之。其徒惊溃,或升屋,或逾墙遁去。帝自便殿御介胄,引伏兵出,弯弓手发二矢,中二人,坠于屋下。其众骇惧,悉就擒。帝命召颐浩至都堂,诘为首者以奏,其馀皆囚之。

  甲申,诛卫士张宝等十七人于明州市。

  乙酉,金宗弼攻临安府,钱塘令朱跸率民兵迎战,伤甚,犹叱左右负己击敌。守臣浙西同安抚使康允之,未知为金人,遣将迎敌于湖州市,得二级,允之视之曰:“金人也!”遂充城遁,保赭山。时直显谟阁刘诲自楚州赴召,在城中,军民推之以守。

  己丑,帝如定海县,御楼船,诏止以亲军三千馀人自随,百官有司,随便寓浙东诸郡。时上既废诸班直,独神武中军辛永宗有众数千,而御营使吕颐浩之亲兵将姚端众最盛,上皆优遇之。晚朝,二府登舟奏事,参知政事范宗尹曰:“敌骑虽百万,必不能追袭,可以免祸矣。”上曰:“惟断乃成此事也。”

  诏行在诸军支雪寒钱。自是遂为故事。

  是日,金人破临安府。

  初,宗弼既围城,遣前知和州李俦入城诏谕。俦与权府事刘诲善,至是服金衣冠而来,二人执手而言,俦欷歔不能止。有唱言诲欲以城降金者,军民因杀诲。是晚,城破,钱塘令朱跸在天竺山,亦遇害。宗弼留杭州,遣将追袭。

  庚寅,扈从泛海者,宰执外惟御史中丞赵鼎、右谏议大夫富直柔、权户部侍郎叶份、中书舍人李正民、綦崈礼、太常少卿陈戩六人,而昕夕密卫于舟中者,御营都统制辛企宗兄弟而已。时留者有兵火之虞,去者有风涛之患,皆面无人色。

  辛卯,帝次定海县。癸巳,帝至昌国县。

  甲午,右监门卫大将军、眉州防御使、知南外宗正事士樽言:“自镇江募海舟,载宗子及其妇女三百四十馀人至泉州避兵,乞下泉州应副请给。”许之。于是秘阁修撰、知西外宗正事令懬,亦自泰州、高邮军迁宗子等百八十人至福州避兵,已而又移潮州。

  乙未,金人屠洪州。

  丙申,浙西制置使韩世忠以前军驻通惠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世忠知金人不能久,大治战舰,俟其归而击之。

  浙东制置使张俊,自越州引兵至明州。俊军士在明州颇肆卤掠,时城中居民少,遂出城以清野为名,环城三十里皆遭其焚劫。

  资政殿学士、新知鼎州范致虚薨于岳州。

  戊戌,金人破越州。

  初,两浙宣抚副使郭仲荀在越州,闻敌破临安,遂乘海舟潜遁。知越州、充两浙东路安抚使李邺,遣兵邀于浙江,三捷。既而众寡不敌,邺乃用主管机宜文字、宣教郎袁潭计,遣人赉书降。

  敌引兵入城,以巴哩巴为守。亲事官唐琦,袖石击巴哩巴不中,诘之,答曰:“欲碎尔首,死为赵氏鬼耳!”巴哩巴曰:“汝杀我奚益,胡不率众救汝主?”琦曰:“在是汝为尊,故欲杀汝耳。”巴哩巴叹曰:“使人人如此,赵氏岂至是哉!”琦顾邺曰:“汝享国厚恩,今若此,非人也!”声色俱厉,不少屈。巴哩巴杀之。后为立祠,名旌忠。

  初,邺之降也,提点刑狱公事王翿遁居城外,寮吏皆迎拜。朝散郎、新通判温州曾怘监三江寨,独拒敌不屈。敌驱翿至城内,执怘,并其家杀之,惟惟子崈得免。怘,{且心}兄也。事平,特命弟怘怤及崈以官。

  金宗弼使富勒浑追南师,及于会稽之东关,败之,遂渡曹娥江。

  己亥,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汤东野,奏杜充自真州至天长军,与刘位、赵立会合。

  先是立以右武大夫、忠州刺史知徐州,朝廷闻金人入侵,诏诸路兵援行在。立以徐州城孤,且乏粮,不可守,乃率亲兵、禁、民兵约三万人南归。会知楚州刘诲已赴召,宣抚使杜充以楚州阙守,命立率所部赴之。

  立至临淮,被充之命,兼程至龟山。时金左监军完颜昌围楚州急,立斩刈道路乃能行。至淮阴,与敌遇,其下以山阳不可往,劝立归彭城,立奋怒,嚼其齿曰:“正欲与金人相杀,何谓不可!”乃令诸将曰:“回顾者斩!”于是率众先登,自旦至暮,且战且行,出没敌中,凡七破敌,无有当其锋者,遂得以数千人入城,而后军孟成、张庆,皆以所部渡淮北去。方其入城也,立口中流矢,贯其两颊,口不能言,以手指挥,军士皆憩而拔其矢。立之未至也,通判州事、直秘阁贾敦诗欲以城降,至是乃止。

  李邺之未降也,上奏,言金分兵自诸暨趋嵊县,径入明州。是日奏至,乃议移舟之温、台以避之。

  庚子,帝发昌国县。

  先是金分兵攻馀姚,知县事李颖土募乡兵数千,列旗帜以捍敌,把隘官陈彦助之。金人既不知其地势,又不测兵之多寡,为之彷徨不敢进者一昼夜,由是帝得以登舟航海。进颖士两官,擢通判越州。

  癸卯,浙东制置使张俊与金人战于明州,败之。

  先是金兵追袭至城下,俊遣统制官刘定战于高桥,兵少却,其将党用、邱横死之。统制官杨沂中、田师中、统领官赵密皆殊死战,主管殿前司公事李质率所部以舟师来助,知州事刘洪道率舟兵射其傍,遂败之。金人自城下呼请遣人至寨中计事,俊令小校徐姓往。敌释甲与语,欲招之降,俊拒之。

  是月,隆祐皇太后命统制官杨琪军临江军,张忠彦屯吉州,以为行宫声援。

  金陕西诸路都统洛索将数万众围陕府,守将李彦仙悉力拒之。

  初,彦仙在陕,增陴浚隍,利器械,积粮食,鼓士气,且战且守,人心益坚固可用。又尝渡河与金人战蒲、解间,民皆阳从金人而阴归彦仙。敌必欲下陕州,然后并力西向。彦仙亦自料金人必并兵来攻,即遣人诣宣抚处置使张浚求三千骑,俟金人攻陕,即空城渡河、趋晋、绛、并、汾,捣其心腹,金人必自救,乃由岚、石西渡河,道鄜、延以归,浚不从。浚贻书劝彦仙空城清野,据崄保聚,俾敌无所掠,我亦无伤,俟隙而动,庶乎功成,彦仙亦不从,守城之意益坚。至是洛索、尼楚赫及知府州折可求合兵来攻,颜仙以死拒之,且告急于浚。

  李成知金人已南渡,自滁州率众往淮西。时成之党周虎据芜湖,水军统制邵青与战,一日七败。参议魏曦,以小舟观战于中流,既而告青曰:“吾知所以胜矣,彼以红巾软缠,与我之号同,与我战则不能分彼我,所以必败。宜易其号,则胜矣。”青然之,乃令其徒更作钻风角子,一战胜虎,青遂据芜湖。

  初,杜充之众既溃,其统制官岳飞、刘经,自芳山引众入广德军。后军扈成驻于金坛县,为戚方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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