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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宗讨成德(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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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春正月,刘济自将兵七万人击王承宗。时诸军皆未进,济独前奋击,拔饶阳、束鹿。 河东、河中、振武义武四军为恒州北面招讨,会于定州。会望夜,军吏以有外军,请罢张灯。张茂昭曰:“三镇,官军也,何谓外军。”命张灯,不禁行人,不闭里门,三夜如平日,亦无敢喧哗者。 丁卯,河东将王荣拔王承宗洄湟镇。吐突承璀至行营,威令不振,与承宗战,屡败。左神策大将军郦定进战死。定进,骁将也,军中夺气。 诸军讨王承宗者久无功,白居易上言,以为“河北本不当用兵,今既出师,承璀未尝苦战,已失大将,与从史两军入贼境,迁延进退,不惟意在逗留,亦是力难支敌。希朝、茂昭至新市镇,竟不能过。刘济引全军攻围乐寿,久不能下。师道、季安元不可保,察其情状,似相计会,各收一县,遂不进军。陛下观此事势,成功有何所望。以臣愚见,速须罢兵,若又迟疑,其害有四,可为痛惜者二,可为深忧者二。何则。若保有成,即不论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即不合虚费赀粮。悟而后行,事亦非晚。今迟校一日有一日之费,更延旬月,所费滋多,终须罢兵,何如早罢。以府库贱帛,百姓脂膏,资助河北诸侯,转令强大。此臣为陛下痛惜者一也。臣又恐河北诸将见吴少阳已受制命,必引事例轻重,同词请雪。承宗若章表继来,即义无不许。请而后舍,体势可知,转令承宗胶固同类。如此则与夺皆由邻道,恩信不出朝廷,实恐威权尽归河北。此为陛下痛惜者二也。今天时已热,兵气相蒸,至于饥渴疲劳,疾疫暴露,驱以就战,人何以堪。纵不惜身,亦难忍苦。况神策乌杂城市之人,例皆不惯,如此忽思生路,或有奔逃,一人若逃,百人相扇,一军若散,诸军必摇,事忽至此,悔将何及。此为陛下深忧者一也。臣闻回鹘、吐蕃皆有细作,中国之事小大尽知。今聚天下之兵,唯讨承宗一贼,自冬及夏,都未立功,则兵力之强弱,资费之多少,岂宜使西戎北虏一一知之。忽见利生心,承虚入寇,以今日之势力,可能救其首尾哉。兵连祸生,何事不有,万一及此,实关安危。此其为陛下深忧者二也。” 卢从史首建伐王承宗之谋,及朝廷兴师,从史逗遛不进,阴与承宗通谋,令军士潜怀承宗号。又高刍粟之价以贩度支,讽朝廷求平章事,诬奏诸道与贼通,不可进兵。上甚患之。会从史遣牙将王翊元入奏事,裴垍引与语,为言为臣之义,微动其心。翊元遂输诚,言从史阴谋及可取之状。垍令翊元还本军经营,复来京师,遂得其都知兵马使乌重胤等款要。垍言于上曰:“从史狡猾骄很,必且为乱。今闻其与承璀对营,视承璀如婴儿,往来殊不设备。失今不取,后虽兴大兵,未可以岁月平也。”上初愕然,熟思良久,乃许之。 从史性贪,承璀盛陈奇玩,视其所欲,稍以遗之。从史喜,益相昵狎。甲申,承璀与行营兵马使李听谋,召从史入营博,伏壮士于幕下,突出,擒诣帐后缚之,内车中,驰诣京师。左右惊乱,承璀斩十馀人,谕以诏旨。从史营中士卒闻之,皆甲以出,操兵趋哗。乌重胤当军门叱之曰:“天子有诏,从者赏,敢违者斩。”士卒皆敛兵还部伍。会夜,车疾驱,未明,已出境。重胤,承洽之子。听,晟之子也。 丁亥,范希朝、张茂昭大破承宗之众于木刀沟。 上嘉乌重胤之功,欲即授以昭义节度使。李绛以为不可,请授重胤河阳,以河阳节度使孟元阳镇昭义。会吐突承璀奏,已牒重胤句勾当昭义留后。绛上言:“昭义五州据山东要害,魏博、恒、幽诸镇蟠结,朝廷惟恃此以制之。磁、邢、洺入其腹内,诚国之宝地,安危所系也。向为从史所据,使朝廷旰食,今幸而得之,承璀复以与重胤,臣闻之惊叹,实所痛心。昨国家诱执从史,虽为长策,已失大体。今承璀又以文牒差人为重镇留后,为之求旌节,无君之心,孰甚于此。陛下昨日得昭义,人神同庆,威令再立。今日忽以授本军牙将,物情顿沮,纪纲大紊。校计利害,更不若从史为之。何则。从史虽蓄奸谋,已是朝廷牧伯。重胤出于列校,以承璀一牒代之,窃恐河南、北诸侯闻之,无不愤怒,耻与为伍。且谓承璀诱重胤使逐从史而代其位,彼人人麾下各有将校,能无自危乎。傥刘济、茂昭、季安、执恭、韩弘、师道继有章表陈其情状,并指承璀专命之罪,不知陛下何以处之。若皆不报,则众怒益甚。若为之改除,则朝廷之威重去矣。”上覆使枢密使梁守谦密谋于绛曰:“今重胤已总军务,事不得已,须应与节。”对曰:“从史为帅不由朝廷,故启其邪心,终成逆节。今以重胤典兵,即授之节,威福之柄,不在朝廷,何以异于从史乎。重胤之得河阳,已为望外之福,岂敢更为旅拒。况重胤所以能执从史,本以仗顺成功。一旦自逆诏命,安知同列不袭其迹而动乎。重胤军中等夷甚多,必不愿重胤独为主帅。移之他镇,乃惬众心,何忧其致乱乎。”上悦,皆如其请。壬辰,以重胤为河阳节度使。戊戌,贬卢从史驩州司马。 夏六月甲申,居易覆上奏,为臣“臣比请罢兵,今之事势,又不如前,不知陛下复何所待。”是时,上每有军国大事,必与诸学士谋之。尝逾月不见学士,李绛等上言:“臣等饱食不言,其自为计则得矣,如陛下何。陛下询访理道,开纳直言,实天下之幸,岂臣等之幸。”上遽令“明日三殿对来”。 白居易尝因论事,言:“陛下错”,上色庄而罢,密召承旨李绛谓曰:“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绛曰:“陛下容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思,志在纳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广聪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秋七月庚子,王承宗遣使自陈为卢从史所离间,乞输贡赋,请官吏,许其自新。李师道等数上表请雪承宗,朝廷亦以师久无功,丁未,制洗雪承宗,以为成德军节度使,复以德、棣二州与之。悉罢诸道行营将士,共赐布帛二十八万端匹。加刘济中书令。 秋九月己亥,吐突承璀自行营还,辛亥,复为左卫上将军,充左军中尉。裴垍曰:“承璀首唱用兵,疲弊天下,卒无成功,陛下纵以旧恩不加显戮,岂得全不贬黜以谢天下乎。”给事中段平仲、吕元膺言承璀可斩。李绛奏称“陛下不责承璀,他日复有败军之将,何以处之。若或诛之,则同罪异罚,彼必不服。若或释之,则谁不保身而玩寇乎。愿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使将帅有所惩劝。”间二日,上罢承璀中尉,降为军器使,中外相贺。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垍数以疾辞位,冬十一月庚申,罢为兵部尚书。 十二月,翰林学士、司勋郎中李绛面陈吐突承璀专横,语极恳切。上作色曰:“卿言大过。”绛泣曰:“陛下置臣于腹心耳目之地,若臣畏避左右,爱身不言,是臣负陛下。言之而陛下恶闻,乃陛下负臣也。”上怒解,曰:“卿所言皆人所不能言,使朕闻所不闻,真忠臣也。他日尽言,皆应如是。”己丑,以绛为中书舍人,学士如故。绛尝从容谏上聚财,上曰:“今两河数十州,皆国家政令所不及,河、湟数千里,沦于左衽,朕日夜思雪祖宗之耻,而财力不赡,故不得不蓄聚耳。不然,朕宫中用度极俭薄,多藏何用邪。” 六年冬十一月己丑,以户部侍郎李绛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七年春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为乐。”李绛曰:“汉文帝时兵木无刃,家给人足,贾谊犹以为厝火积薪之下,不可谓安。今法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馀州,犬戎腥膻,近接泾、陇,烽火屡惊。加之水、旱时作,仓廪空虚,此正陛下宵衣旰食之时,岂得谓之太平,遽为乐哉。”上欣然曰:“卿言正合朕意。”退,谓左右曰:“吉甫专为悦媚,如李绛,真宰相也。” 九年。李绛屡以足疾辞位,正月癸卯,罢为礼部尚书。初,上欲相绛,先出吐突承璀为淮南监军,至是召还承璀,先罢绛相。 十年夏六月,贼杀武元衡,诏中外搜捕。成德军进奏院有恒州卒张晏等行止无状。神策将军王士则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杀元衡,吏捕得晏,鞫之。诏以王承宗前后三表出示百寮,议其罪。事见《宪宗平淮西》。 乙丑,以裴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秋七月甲戌,诏数王承宗罪恶,绝其朝贡,曰:“冀其翻然改过,束身自归。攻讨之期,更俟后命。” 上虽绝王承宗朝贡,未有诏讨之。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屯兵于其境,承宗屡败之。弘正忿,表请击之,上不许。表十上,乃听至贝州。冬十月丙午,弘正军于贝州。 冬十一月,诏发振武兵二千,会义武军以讨王承宗。十二月,王承宗纵兵四掠,幽、沧、定三镇皆苦之,争上表请讨承宗。上欲许之,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弘靖以为两役并兴,恐国力所不支,请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为之止,弘靖乃求罢。 十一年春正月乙亥,幽州节度使刘总奏败成德兵,拔武强,斩首千馀级。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进讨。韦贯之屡请先取吴元济后讨承宗,曰:“陛下不见建中之事乎。始于讨魏及齐,而蔡、燕、赵皆应之,卒致朱泚之乱。由德宗不能忍数年之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上不听。 二月乙卯,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斩首千馀级。己未,刘总破成德兵,斩首千馀级。辛酉,魏博奏败成德兵,拔其固城。乙丑,又奏拔其鸦城。 三月,幽州节度使刘总围乐寿。四月,刘总奏破成德兵于深州,斩首二千五百级。乙丑,义武节度使浑镐奏破成德兵于九门,杀千馀人。镐,瑊之子也。 秋七月,田弘正奏破成德兵于南宫,杀二千馀人。 诸军讨王承宗者互相观望,独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压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众于柏乡,杀千馀人,降者亦如之,为三垒以环柏乡。冬十二月壬寅,程执恭奏败成德兵于长河,斩首千馀级。 义武节度使浑镐与王承宗战,屡胜,遂引全师压其境,距恒州三十里而军。承宗惧,潜遣兵入镐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内顾而摇。会中使督其战,镐引兵进薄恒州,与承宗战,大败,奔还定州。丙午,诏以易州刺史陈楚为义武节度使。军中闻之,掠镐及家人衣,至于裸露。陈楚驰入定州,镇遏乱者,敛军中衣以归镐,以兵卫送还朝。楚,定州人,张茂昭之甥也。 十二年春三月,郗士美败于柏乡,拔营而归,士卒死者千馀人。戊辰,赐程执恭名权。戊寅,王承宗遣兵二万入东光,断白桥路。程权不能御,以众归沧州。 六镇讨王承宗者兵十馀万,回环数千里,既无统帅,又相去远,期约难一,由是历二年无功,千里馈运,牛驴死者什四五。刘总既得武强,引兵出境才五里,留屯不进,月给度支钱十五万缗。李逢吉及朝士多言:“宜并力先取淮西,俟淮西平,乘其胜势,回取恒冀,如拾芥耳”。上犹豫,久乃从之。丙子,罢河北行营,各使还镇。 十三年。裴度之在淮西也,布衣柏耆以策干韩愈曰:“吴元济既就擒,王承宗破胆矣,愿得奉丞相书往说之,可不烦兵而服。”愈白度,为书遣之。承宗惧,求哀于田弘正,请以二子为质,及献德、棣二州,输租税,请官吏。弘正为之奏请,上初不许。弘正上表相继,上重违弘正意,乃许之。夏四月甲寅朔,魏博遣使送承宗子知感、知信及德、棣二州图印至京师。庚辰,诏洗雪王承宗及成德将士,复其官爵。 十五年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秘不发丧。子知感、知信皆在朝,诸将欲取帅于属内诸州。参谋崔燧以承宗祖母凉国夫人命,告谕诸将及亲,兵立承宗之弟观察支使承元。承元时年二十,将士拜之,承元不受,泣且拜。诸将固请不已,承元曰:“天子遣中使监军,有事当与之议。”及监军至,亦劝之。承元曰:“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年少,欲使之摄军务。承元请尽节天子,以遵忠烈王之志,诸公肯从之乎。”众许诺。承元乃视事于都将听事,令左右不得谓已为留后,委事于参佐,密表请朝廷除帅。庚辰,监军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权知留后,并以承元表闻。 成德军始奏王承宗薨,乙酉,徙田弘正为成德节度使,以王承元为义节度使。 十一月癸卯,遣谏议大夫郑覃诣镇州宣慰,赐钱一百万缗以赏将士。王承元既请朝命,诸将及邻道争以故事劝之,承元皆不听。及移镇义成,将士喧哗不受命,承元与柏耆召诸将以诏旨谕之,诸将号泣不从。承元出家财以散之,择其有劳者擢之,谓曰:“诸公以先代之故,不欲承元去,此意甚厚。然使承元违天子之诏,其罪大矣。昔李师道之未败也,朝廷尝赦其罪,师道欲行,诸将固留之,其后杀师道者亦诸将也。诸将勿使承元为师道,则幸矣。”因涕泣不自胜,且拜之。十将李寂等十馀人固留承元,承元斩以徇,军中乃定。丁未,承元赴滑州,将吏或以镇州器用、财货行,承元悉命留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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