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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镇连兵(5)


  八月辛酉,以泾原留后姚令言为节度使。

  卢杞恶太子太师颜真卿,欲出之于外。真卿谓杞曰:“先中丞传首至平原,真卿以舌舐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然恨之益甚。冬十一月己卯朔,加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同平章事。

  田悦德朱滔之救,与王武俊议奉滔为主,称臣事之。滔不可,曰:“惬山之捷,皆大夫、二兄之力,滔何敢独居尊位。”于是幽州判官李子千、恒冀判官郑濡等共议“请与郓州李大夫为四国,俱称王而不改年号,如昔诸侯奉周家正朔。筑坛同盟,有不如约者,众共伐之。不然,岂得常为叛臣,茫然无主,用兵既无名,有功无官爵为赏,使将吏何所依归乎。”滔等皆以为然。滔乃自称冀王,田悦称魏王,王武俊称赵王,仍请李纳称齐王。是日,滔等筑坛于军中,告天而受之。滔为盟主,称孤,武俊、悦、纳称寡人。所居堂曰殿,处分曰令,群下上书曰笺。妻曰妃,长子曰世子。各以其所治州为府,置留守兼元帅,以军政委之。又置东西曹,视门下、中书省。左右内史,视侍中、中书令。馀官皆仿天朝而易其名。

  武俊以孟华为司礼尚书,华竟不受,呕血死。以兵马使卫常宁为内史监,委以军事。常宁谋杀武俊,武俊腰斩之。武俊遣其将张终葵寇赵州,康日知击斩之。

  李希烈帅所部兵三万徙镇许州,遣所亲诣李纳,与谋共袭汴州。遣使告李勉,云已兼领淄青,欲假道之官。勉为之治桥、具馔以待之,而严为之备。希烈竟不至,又密与朱滔等交通,纳亦数遣游兵渡汴以迎希烈。由是东南转输者,皆不敢由汴渠,自蔡水而上。

  十二月丁丑,李希烈自称天下都元帅、太尉、建兴王。时朱滔等与官军相拒累月,官军有度支馈粮、诸道益兵,而滔与王武俊孤军深入,专仰给于田悦,客主日益困弊。闻李希烈军势甚盛,颇怨望,乃相与谋遣使诣许州,劝希烈称帝,希烈由是自称天下都元帅。

  四年春正月庚寅,李希烈遣其将李克诚袭陷汝州,执别驾李元平。元平本湖南判官,薄有才艺,性疏傲,敢大言,好论兵。中书侍郎关播奇之,荐于上,以为将相之器,以汝州距许州最近,擢元平为汝州别驾,知州事。元平至州,即募工徒治城,希烈阴使壮士往应募执役,入数百人,元平不之觉。希烈遣克诚将数百骑突至城下,应募者应之于内,缚元平驰去。元平为人眇小,无须,见希烈恐惧,便液污地。希烈骂之曰:“盲宰相以汝当我,何相轻也。”以判官周晃为汝州刺史。又遣别将董待名等四出抄掠,取尉氏,围郑州,官军数为所败。逻骑四至彭婆,东都士民震骇,窜匿山谷。留守郑叔则入保西苑。

  上问计于卢杞,对曰:“希烈年少骁将,恃功骄慢,将佐莫敢谏止。诚得儒雅重臣,奉宣圣泽,为陈逆顺祸福,希烈必革心悔过,可不劳军旅而服。颜真卿三朝旧臣,忠直刚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为然,甲午,命真卿诣许州宣慰希烈。诏下,举朝失色。真卿乘驿至东都,郑叔则曰:“往必不免,宜少留,须后命。”真卿曰:“君命也,将焉避之。”遂行。李勉表言:“失一元老,为国家羞。请留之。“又使人邀真卿于道,不及。真卿与其子书,但敕以奉家庙,抚诸孤而已。至许州,欲宣诏旨,希烈使其养子千馀人环绕慢骂,拔刃拟之,为将剸啖之势。真卿足不移,色不变。希烈遽以身蔽之,麾众令退,馆真卿而礼之。希烈欲遣真卿还,会李元平在座,真卿责之,元平惭而起,以密启白希烈。希烈意遂变,留真卿不遣。

  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各遣使诣希烈,上表称臣,劝进。使者拜舞于希烈前,说希烈曰:“朝廷诛灭功臣,失信天下。都统英武自天,功烈盖世,已为朝廷所猜忌,将有韩、白之祸。愿亟称尊号,使四海臣民知有所归。”希烈召颜真卿示之曰:“今四王遣使见推,不谋而同,太师观此事势,岂吾独为朝廷所忌,无所自容邪。”真卿曰:“此乃四凶,何谓四王。相公不自保功业,为唐忠臣,乃与乱臣贼子相从,求与之同覆灭邪。”希烈不悦,扶真卿出。他日,又与四使同宴,四使曰:“久闻太师重望,今都统将称大号而太师适至,是天以宰相赐都统也。”真卿叱之曰:“何谓宰相。汝知有骂安禄山而死者颜杲卿乎,乃吾兄也。吾年八十,知守节而死耳,岂受汝曹诱胁乎。”四使不敢复言。希烈乃使甲士十人守真卿于馆舍,掘坎于庭,云欲坑之。真卿怡然,见希烈曰:“死生已定,何必多端。亟以一剑相与,岂不快公心事邪。”希烈乃谢之。

  戊戌,以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将凤翔、邠宁、泾原、奉天、好畤行营兵万馀人讨希烈,又诏诸道共讨之。曜行至郏城,遇希烈前锋将陈利贞,击破之。希烈势小沮。曜,翰之子也。

  希烈使其将封有麟据邓州,南路遂绝,贡献、商旅皆不通。壬寅,诏治上津山路,置邮驿。

  二月丙寅,以河阳三城、怀、卫州为河阳军。丁卯,哥舒曜克汝州,擒周晃。

  三月戊寅,江西节度使曹王皋败李希烈将韩霜露于黄梅,斩之,辛卯,拔黄州。时希烈兵栅蔡山,险不可攻。皋声言西取蕲州,引舟师溯江而上,希烈之将引兵循江随战,去蔡山三百馀里,皋乃复放舟顺流而下,急攻蔡山,拔之。希烈兵还救之,不及而败。皋遂进拔蕲州,表伊慎为蕲州刺史,王锷为荆州刺史。

  淮宁都虞候周曾、镇遏兵马使王玢、押牙姚憺、韦清密输款于李勉。李希烈遣曾与十将康秀琳将兵三万攻哥舒曜,至襄城,曾等密谋还军袭希烈,奉颜真卿为节度使,使玢、憺、清为内应。希烈知之,遣别将李克诚将骡军三千人袭曾等,杀之,并杀玢、憺及其党。甲午,诏赠曾等官。始,韦清与曾等约,事泄不相引,故独得免。清恐终及祸,说希烈请诣朱滔乞师,希烈遣之,行至襄邑,逃奔刘洽。希烈闻周曾等有变,闭壁数日。其党寇尉氏、郑州者闻之,亦遁归。希烈乃上表归咎于周曾等,引兵还蔡州,外示悔过从顺,实待朱滔等之援也。置颜真卿于龙兴寺。

  丁酉,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与淮宁兵战于安州,官军大败,伯仪仅以身免,亡其所持节。希烈使人以其节及俘馘示颜真卿。真卿号恸投地,绝而复苏,自是不复与人言。

  夏四月,上以神策军使白志贞为京城召募使,募禁兵以讨李希烈。志贞请诸尝为节度、观察、都团练使者,不问存没,并勒其子弟帅奴马,自备资装从军,授以五品官。贫者甚苦之人,心始摇。

  庚申,加永平、宣武、河阳都统李勉淮西招讨使,东都、汝州节度使哥舒曜为之副。以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为淮西应援招讨使,山南东道节度使贾耽、江西节度使曹王皋为之副。上督哥舒曜进兵,曜至颍桥,遇大雨,还保襄城。李希烈遣其将李光辉攻襄城,曜击却之。

  五月乙未,以宣武节度使刘洽兼淄青招讨使。

  李晟谋取涿、莫二州,以绝幽、魏往来之路,与张孝忠之子升云围朱滔所署易州刺史郑景济于清苑,累月不下。滔以其司武尚书马寔为留守,将步骑万馀守魏营,自将步骑万五千救清苑。李晟军大败,退保易州。滔还军瀛州,张升云奔满城。会晟病甚,引军还保定州。

  王武俊以滔既破李晟,留屯瀛州,未还魏桥,遣其给事中宋端趣之。端见滔,言颇不逊,滔怒,使谓武俊曰:“滔以热疾,暂未南还,大王二兄遽有云云。滔以救魏博之故,叛君弃兄,如脱屣耳。二兄必相疑,惟二兄所为。”端还报,武俊自辨于马寔,寔以状白滔,言:“赵王知宋端无礼于大王,深加责让,实无他志。”武俊亦遣承令官郑和随寔使者见滔,谢之。滔乃悦,相待如初。然武俊以是益恨滔矣。

  六月,李抱真使参谋贾林诣武俊壁诈降,武俊见之。林曰:“林来奉诏,非降也。”武俊色动,问其故,林曰:“天子知大夫宿着诚效,及登坛之日,抚膺顾左右曰:我本徇忠义,天子不察。诸将亦尝共表大夫之志。天子语使者曰:朕前事诚误,悔之无及。朋友失意,尚可谢,况朕为四海之主乎。。”武俊曰:“仆胡人也,为将尚知爱百姓,况天子岂专以杀人为事乎。今山东连兵,暴骨如莽,就使克捷,与谁守之。仆不惮归国,但已与诸镇结盟。胡人性直,不欲使曲在己,天子诚能下诏赦诸镇之罪,仆当首唱从化。诸镇有不从者,请奉辞伐之。如此,则上不负天子,下不负同列,不过五旬,河朔定矣。”使林还报抱真,阴相约结。

  庚戌,初行税间架、除陌钱法。时河东、泽潞、河阳、朔方四军屯魏县,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泗、沔鄂、湖南、黔中、剑南、岭南诸军环淮宁之境。旧制,诸道军出境,则仰给度支。上优恤士卒,每出境,加给酒肉,本道粮仍给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给,故将士利之。各出军才逾境而止,月费钱百三十馀万缗,常赋不能供。判度支赵赞乃奏行二法。所谓税间架者,每屋两架为间,上屋税钱二千,中税千,下税五百,吏执笔操算,入人室庐计其数。或有宅屋多而无他资者,出钱动数百缗。敢匿一间,杖六十,赏告者钱五十缗。所谓除陌钱者,公私给与及卖买,每缗官留五十钱,给他物及相贸易者,约钱为率。敢隐钱百,杖六十,罚钱二千,赏告者钱十缗,其赏钱皆出坐事之家。于是愁怨之声,盈于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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