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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劭弑逆(2)


  夏四月癸卯朔,柳元景统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军发湓口,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以荆州之众继之。丁未,武陵王发寻阳,沈庆之总中军以从。

  劭立妃殷氏为皇后。庚戌,武陵王檄书至建康,劭以示太常颜延之曰:“彼谁笔也。”延之曰:“峻之笔也。”劭曰:“言辞何至于是。”延之曰:“峻尚不顾老臣,安能顾陛下。”劭怒稍解。悉拘武陵王子于侍中下省,南谯王义宣子于太仓空舍。劭欲尽杀三镇士民家口。江夏王义恭、何尚之皆曰:“凡举大事者不顾家,且多是驱逼,今忽诛其家累,正足坚彼意耳。”劭以为然,乃下书一无所问。

  劭疑朝廷旧臣皆不为已用,乃厚抚鲁秀及右军参军王罗汉,悉以军事委之。以萧斌为谋主,殷冲掌文符。萧斌劝劭勒水军自上决战,不尔则保据梁山。江夏王义恭以南军仓猝,船舫陋小,不利水战,乃进策曰:“贼骏小年,未习军旅,远来疲弊,宜以逸待之。今远出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乘虚,或能为患。若分力两赴,则兵败势离,不如养锐待期,坐而观衅。割弃南岸,栅断石头,此先朝旧法,不忧贼不破也。”劭善之。斌厉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能建如此大事,岂复可量。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甚练军事,柳元景、宗悫屡尝立功,形势如此,实非小敌。唯宜及人情未离,尚可决力一战。端坐台城,何由得久。今主、相咸无战意,岂非天也。”劭不听,或劝劭保石头城。劭曰:“昔人所以固石头城者,俟诸侯勤王耳。我若守此,谁当见救。唯应力战决之,不然,不克。”日日自出行军,慰劳战士,亲督都水治船舰。壬子,焚淮南岸室屋、淮内船舫,悉驱民家渡水北。

  立子伟之为皇太子。以始兴王浚妃父褚湛之为丹杨尹。湛之,裕之之兄子也。浚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加南平王铄开府仪同三司,以南兖州刺史建平王宏为江州刺史。太尉司马庞秀之自石头先众南奔,人情由是大震。以营道侯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癸丑,武陵王军于鹊头。宣城太守王僧达得武陵王檄,未知所从。客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上策也。如其不能,可躬帅向义之徒,详择水陆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也。”僧达乃自侯道南奔,逢武陵王于鹊头,王即以为长史。僧达,弘之子也。王初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故,庆之曰:“吾见其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柳元景以舟舰不坚,惮于水战,乃倍道兼行,丙辰,至江宁步上,使薛安都帅铁骑耀兵于淮上,移书朝士,为陈逆顺。

  劭加吴兴太守汝南周峤冠军将军。随王诞檄亦至,峤素恇怯,回惑不知所从。府司马丘珍孙杀之,举郡应诞。

  戊午,武陵王至南洲,降者相属。己未,军于溧洲。王自发寻阳,有疾不能见将佐,唯颜峻出入卧内,拥王于膝,亲视起居。疾屡危笃,不任咨禀,峻皆专决。军政之外,间以文教书檄,应接遐迩,昏晓临哭,若出一人。如是累旬,自舟中甲士亦不知王之危疾也。

  癸亥,柳元景潜至新亭,依山为垒。新降者皆劝元景速进,元景曰:“不然。理顺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实启寇心。”

  元景营未立,劭龙骧将军詹叔儿觇知之,劝劭出战,劭不许。甲子,劭使萧斌统步军,褚湛之统水军,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等精兵合万人,攻新亭垒,劭自登朱雀门督战。元景宿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但衔枚疾战,一听吾鼓声。”劭将士怀劭重赏,皆殊死战。元景水陆受敌,意气弥强,麾下勇士,悉遣出斗,左右唯留数人宣传。劭兵势垂克,鲁秀击退鼓,劭众遽止。元景乃开垒鼓噪以乘之,劭众大溃,坠淮死者甚多。劭更帅馀众自来攻垒,元景复大破之,所杀伤过于前战,士卒争赴死马涧,涧为之溢,劭手斩退者,不能禁。刘简之死,萧斌被创,劭仅以身免,走还宫。鲁秀、褚湛之、檀和之皆南奔。

  丙寅,武陵王至江宁。丁卯,江夏王义恭单骑南奔,劭杀义恭十二子。

  劭、浚忧迫无计,以辇迎蒋侯神像置宫中,稽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中山王。拜苏侯神为骠骑将军。以浚为南徐州刺史,与南平王铄并录尚书事。

  戊辰,武陵王军于新亭,大将军义恭上表劝进。散骑侍郎徐爰在殿中诳劭,云自追义恭,遂归武陵王。时王军府草创,不晓朝章。爰素所谙练,乃以爰兼太常丞,撰即位仪注。己巳,王即皇帝位,大赦。文武赐爵一等,从军者二等。改谥大行皇帝曰文,庙号太祖。以大将军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是日,劭亦临轩,拜太子伟之,大赦,唯刘骏、义恭、义宣、诞不在原例。庚子,以南谯王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壬申,以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颜峻并为侍中。

  五月癸酉朔,臧质以雍州兵二万至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遣其将夏侯献之帅步骑五千军于瓜步。

  先是,世祖遣宁朔将军顾彬之将兵东入,受随王诞节度。诞遣参军刘季之将兵与彬之俱向建康,诞自顿西陵为之后继。劭遣殿中将军燕钦等拒之,相遇于曲阿奔牛塘,钦等大败。劭于是缘淮树栅以自守,又决破岗、方山埭以绝东军。时男子既尽,召妇女供役。

  甲戌,鲁秀等募勇士攻大航,克之。王罗汉闻官军已渡,即放仗降,缘渚幢队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路衢。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城中沸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吏争逾城出降。劭烧辇及衮冕服于宫庭。萧斌宣令所统,皆使解甲,自石头戴白幡来降。诏斩斌于军门。浚劝劭载宝货逃入海,劭以人情离散,不果行。

  乙亥,辅国将军朱修之克东府。丙子,诸军克台城,各由诸门入,会于殿庭。获王正见,斩之。张超之走至合殿御床之所,为军士所杀,刳肠割心,诸将脔其肉,生啖之。建平等七王号哭俱出。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执之。劭曰:“天子何在。”禽曰:“近在新亭。”至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又谓质曰:“可得为启,乞远徙不。”质曰:“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缚劭于马上,防送军门。时不见传国玺,以问劭。劭曰:“在严道育处。”就取,得之。斩劭及四子于牙下。浚帅左右数十人挟南平王铄南走,遇江夏王义恭于越城。浚下马曰:“南中郎令何所作。”义恭曰:“上己君临万国。”又曰:“虎头来得无晚乎。”义恭曰:“殊当恨晚。”又曰:“故当不死邪。”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又曰:“未审犹能赐一职自效不。”义恭又曰:“此未可量。”勒与俱归,于道斩之,及其三子。劭、浚父子首并枭于大航,暴尸于市。劭妃殷氏及劭、浚诸女、妾媵,皆赐死于狱。污潴劭所居斋。殷氏且死,谓狱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耳,当以鹦鹉为后。”褚湛之之南奔也,浚即与褚妃离绝,故免于诛。严道育、王鹦鹉并都街鞭死,焚尸,扬灰于江。殷冲、尹弘、王罗汉及淮南太守沈璞皆伏诛。

  庚辰,解严。辛巳,帝如东府,百官请罪,诏释之。甲申,尊帝母路淑媛为皇太后。太后,丹杨人也。乙酉,立妃王氏为皇后。后父偃,导之玄孙也。戊子,以柳元景为雍州刺史。辛卯,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忠宪公。徐湛之为司空,谥忠烈公。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简公。王僧绰为金紫光禄大夫,谥简侯。壬辰,以太尉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进位太傅,领大司马。

  初,劭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子征北长史偃为侍中,父子并居权要。及劭败,尚之左右皆散,自洗黄合。殷冲等既诛,人为之寒心。帝以尚之、偃素有令誉,且居劭朝用智将迎,时有全脱,故特免之,复以尚之为尚书令,偃为大司马长史,任遇无改。

  甲午,帝谒初宁、长宁陵。追赠卜天与益州刺史,谥壮侯,与袁淑等四家长给廪禄。张泓之等各赠郡守。戊戌,以南平王铄为司空,建平王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丹杨尹。六月丙午,帝还宫。

  初,帝之讨西阳蛮也,臧质使柳元景将兵会之。及质起兵,欲奉南谯王义宣为主,潜使元景帅所领西还。元景即以质书呈帝,语其信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耳。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及元景为雍州,质虑其为荆、江后患,建议“元景当为爪牙,不宜远出”。帝重违其言。戊申,以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己酉,以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庚戌,以卫将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庚申,诏有司论功行赏,封颜峻等为公、侯。辛未,从南谯王义宣为南郡王,随王诞为竟陵王,立义宣次子宜阳侯恺为南谯王。闰月壬申,以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盱眙。癸酉,以柳元景为领军将军。丞相义宣固辞内任及子恺王爵。甲午,更以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恺为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以竟陵王诞为扬州刺史。

  秋七月,南平穆王铄素负才能,意常轻上,又为太子劭所任,出降最晚。上潜使人毒之。己巳,铄卒,赠司徒,以商臣之谥谥之。

  冬十一月丙午,以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十二月癸未,以将置东宫,省太子率更令等官,中庶子等各减旧员之半。

  孝武帝孝建元年春正月乙亥,改元,大赦。甲辰,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以左卫将军颜峻为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丙子,立皇子业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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