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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叛秦复燕(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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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春正月乙酉朔,秦长乐公丕大会宾客,请慕容农不得,始觉有变,遣人四出求之,三日,乃知其在列人,已起兵矣。 慕容凤、王腾、段延皆劝翟斌奉慕容垂为盟主,斌从之。垂欲袭洛阳,且未知斌之诚伪,乃拒之曰:“吾来救豫州,不来赴君。君既建大事,成享其福,败受其祸,吾无预焉。”丙戌,垂至洛阳,平原公晖闻其杀苻飞龙,闭门拒之。翟斌复遣长史郭通往说垂,垂犹未许。通曰:“将军所以拒通者,岂非以翟斌兄弟山野异类,无奇才远略,必无所成故邪。独不念将军今日凭之,可以济大业乎?”垂乃许之。于是斌帅其众来与垂会,劝垂称尊号。垂曰:“新兴侯,吾主也,当迎归返正耳。” 垂以洛阳四面受敌,欲取邺而据之,乃引兵而东。故扶余王馀蔚为荥阳太守,及昌黎鲜卑卫驹各帅其众降垂。垂至荥阳,群下同请上尊号,垂乃依晋中宗故事,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谓之统府。群下称臣,文表奏诰,封拜官爵,皆如王者。以弟德为车骑大将军,封范阳王。兄子楷为征西大将军,封太原王。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河南王。馀蔚为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封扶余王。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帅众二十馀万,自石门济河,长驱向邺。 慕容农之奔列人也,止于乌桓鲁利家,利为之置馔,农笑而不食。利谓其妻曰:“恶奴,郎贵人,家贫无以馔之,奈何?”妻曰:“郎有雄才大志,今无故而至,必将有异,非为饮食来也。君亟出远望,以备非常。”利从之。农谓利曰:“吾欲集兵列人以图兴复,卿能从我乎?”利曰:“死生唯郎是从。”农乃诣乌桓张骧,说之曰:“家王已举大事,翟斌等咸相推奉,远近响应,故来相告耳。”骧再拜曰:“得旧主而奉之,敢不尽死。”于是农驱列人居民为士卒,斩桑榆为兵,裂襜裳为旗。使赵秋说屠各毕聪,聪与屠各卜胜、张延、李白、郭超及东夷馀和、敕勃、易阳乌桓刘大,各帅部众数千赴之。农假张骧辅国将军,刘大安远将军,鲁利建威将军。农自将攻破馆陶,收其军资器械,遣兰汗、段赞、赵秋、慕舆悕略取康台牧马数千匹。汗,燕王垂之从舅。赞,聪之子也。于是步骑云集,众至数万,骧等共推农为使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监统诸将,随才部署,上下肃然。农以燕王垂未至,不敢封赏将士。赵秋曰:“军无赏,士不往。今之来者,皆欲建一时之功,规万世之利,宜承制封拜,以广中兴之基。”农从之,于是赴者相继,垂闻而善之。农西招库傉官伟于上党,东引乞特归于东阿,北召光烈将军平睿及睿兄汝阳太守幼于燕国,伟等皆应之。又遣兰汗等攻顿丘,克之。农号令整肃,军无私掠,士女喜悦。 长乐公丕使石越将步骑万馀讨之。农曰:“越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军而来此,是畏王而凌我也,必不设备,可以计取之。”众请治列人城,农曰:“善用兵者,结士以心,不以异物。今起义兵,唯敌是求,当以山河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辛卯,越至列人西,农使赵秋及参军綦毋滕击越前锋,破之。参军太原赵谦言于农曰:“越甲仗虽精,人心危骇,易破也,宜急击之。”农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昼战,则士卒见其外貌而惮之,不如待暮击之,可以必克。”令军士严备以待,毋得妄动。越立栅自固,农笑谓诸将曰:“越兵精士众,不乘其初至之锐以击我,方更立栅,吾知其无能为也。”向暮,农鼓噪出陈于城西。牙门刘木请先攻越栅,农笑曰:“凡人见美食,谁不欲之,何得独请。然汝猛锐可嘉,当以先锋惠汝。”木乃帅壮士四百腾栅而入,秦兵披靡,农督大众随之,大败秦兵,斩越,送首于垂。越与毛当,皆秦之骁将也,故秦王坚使助二子镇守。既而相继败没,人情骚动,所在盗贼群起。 庚戌,燕王垂至邺,改秦建元二十年为燕元年,服色朝仪皆如旧章。以前岷山公库傉官伟为左长史,前尚书段崇为右长史,荥阳郑豁等为从事中郎。慕容农引兵会垂于邺,垂因其所称之官而授之。立世子宝为太子,封从弟拔等十七人及甥宇文翰、舅子兰审皆为王,其馀宗族及功臣封公者三十七人,侯、伯子、男者八十九人。可足浑谭集兵得二万馀人,攻野王,拔之,引兵会攻邺。平幼及弟睿、规亦帅众数万会垂于邺。 长乐公丕使姜让诮让燕王垂,且说之曰:“过而能改,今犹未晚也。”垂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长乐公,使尽众赴京师,然后修复国家之业,与秦永为邻好。何故暗于机运,不以邺城见归。若迷而不复,当穷极兵势,恐单马求生亦不可得也。”让厉色责之曰:“将军不容于家国,投命圣朝,燕之尺土,将军岂有分乎。主上与将军风殊类别,一见倾心,亲如宗戚,宠逾勋旧,自古君臣际遇有如是之厚者乎。一旦因王师小败,遽有异图。长乐公,主上元子,受分陕之任,宁可束手输将军以百城之地乎。将军欲裂冠毁冕,自可极其兵势,奚更云云。但惜将军以七十之年,悬首白旗,高世之忠,更为逆鬼耳。”垂默然。左右请杀之,垂曰:“彼各为其主耳,何罪。”礼而归之,遗丕书及上秦王坚表,陈述利害,请送丕归长安。坚及丕怒,复书切责之。 壬子,燕王垂攻邺,拔其外郭,长乐公丕退守中城。关东六州郡县多送任请降于燕。癸丑,垂以陈留王绍行冀州刺史,屯广阿。桓冲闻谢玄等有功,自以失言,惭恨成疾而卒。 二月,燕王垂引丁零、乌桓之众二十馀万,为飞梯、地道以攻邺,不拔,乃筑长围守之,分处老弱于肥乡,筑新兴城以置辎重。燕范阳王德击秦枋头,取之,置戍而还。东胡王晏据馆陶,为邺中声援,鲜卑、乌桓及郡县民据坞壁不从燕者尚众。燕王垂遣太原王楷与镇南将军陈留王绍讨之。楷谓绍曰:“鲜卑、乌桓及冀州之民本皆燕臣,今大业始尔,人心未洽,所以小异。唯宜绥之以德,不可震之以威。吾当止一处,为军声之本,汝巡抚民夷,示以大义,彼必当听从。”楷乃屯于辟阳。绍帅骑数百往说王晏,为陈祸福,晏随绍诣楷降。于是鲜卑、乌桓及坞民降者数十万口。楷留其老弱,置守宰以抚之,发其丁壮十馀万,与王晏诣邺。垂大悦曰:“汝兄弟才兼文武,足以继先王矣。” 三月,秦北地长史慕容泓闻燕王垂攻邺,亡奔关东,收集鲜卑,众至数千,还屯华阴,败秦将军强永,其众遂盛,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推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 秦王坚谓权翼曰:“不用卿言,使鲜卑至此。关东之地,吾不复与之争,将若泓何?”乃以广平公熙为雍州刺史,镇蒲阪。征雍州牧巨鹿公睿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录尚书事,配兵五万,以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以讨泓。 平阳太守慕容冲亦起兵于平阳,有众二万,进攻蒲阪。坚使窦冲讨之。库傉官伟归营部数万至邺,燕王垂封伟为安定王。 秦冀州刺史阜城侯定守信都,高城男绍在其国,高邑侯亮、重合侯谟守常山,固安侯鉴守中山。燕王垂遣前将军乐浪王温督诸军攻信都,不克。夏四月丙辰,遣抚军大将军麟益兵助之。定、鉴,秦王坚之从叔。绍、谟从弟。亮,从子也。温,燕王之弟子也。 慕容泓闻秦兵且至,惧,帅众将奔关东。秦巨鹿愍公睿粗猛轻敌,欲驰兵邀之。姚苌谏曰:“鲜卑皆有思归之志,故起而为乱,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夫执鼷鼠之尾,犹能反噬于人,彼自知困穷,致死于我,万一失利,悔将何及。可鸣鼓随之,彼将奔败不暇矣。”睿勿从。战于华泽,睿兵败,为泓所杀。苌遣龙骧长史赵都、参军姜协诣秦王坚谢罪,坚怒杀之。苌惧,奔渭北马牧,于是天水尹纬、尹详、南安庞演等纠扇羌豪,帅其户口归苌者五万馀家,推苌为盟主。苌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大赦,改元白雀。以尹详、庞演为左、右长史,南安姚晃及尹纬为左、右司马,天水狄伯支等为从事中郎,姜训等为椽属,王据等为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等为将帅。 秦窦冲击慕容冲于河东,大破之,冲帅鲜卑骑八千奔慕容泓。泓众至十馀万,遣使谓秦王坚曰:“吴王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家兄皇帝,泓当帅关中燕人翼卫乘舆,还返邺都,与秦以虎牢为界,永为邻好。”坚大怒,召慕容暐责之曰:“今泓书如此,卿欲去者,朕当相资。卿之宗族,可谓人面兽心,不可以国士期也。”暐叩头流血,涕泣陈谢。坚久之曰:“此自三竖所为,非卿之过。”复其位,待之如初。命暐以书招谕泓、冲及垂。暐密遣使谓泓曰:“吾笼中之人,必无还理,且燕室之罪人也,不足复顾。汝勉建大业,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便即尊位。”泓于是进向长安,改元燕兴。 燕王垂以邺城犹固,会寮佐议之。右司马封衡请引漳水灌之,从之。垂行围,因饮于华林园,秦人密出兵掩之,矢下如雨,垂几不得出,冠军大将军隆将骑冲之,垂仅而得免。 五月,秦苻定、苻绍皆降于燕。燕慕容麟领兵西攻常山。后秦王苌进屯北地,秦华阴、北地、新平、安定羌胡降之者十馀万。 六月,秦王坚自帅步骑二万以击后秦军于赵氏坞,使护军将军杨璧等分道攻之。后秦兵屡败,斩后秦王苌之弟镇军将军尹买。后秦军中无井,秦人塞安公谷,堰同官水以困之。后秦人恐惧,有渴死者。会天大雨,后秦营中水三尺,绕营百步之外,寸馀而已,后秦军复振。秦王坚叹曰:“天亦佑贼乎?” 慕容泓谋臣高盖等以泓德望不如慕容冲,且持法苛峻,乃杀泓立冲为皇大弟,承制行事,置百官,以高盖为尚书令。后秦王苌遣其子嵩为质于冲以请和。 后秦王苌帅众七万击秦。秦王坚遣杨璧等拒之,为苌所败,获杨璧及右将军徐成、镇军将军毛盛等将吏数十人,苌皆礼而遣之。 燕慕容麟拔常山,秦苻亮、苻谟皆降。麟进围中山,秋七月,克之,执苻鉴。麟威声大振,留屯中山。 秦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冲帅二州之众以击燕。燕王垂遣宁朔将军规亲击永,永遣昌黎太守宋敞逆战于范阳,敞兵败,规进据蓟南。秦平原公晖帅洛阳、陕城之众七万归于长安。 秦王坚闻慕容冲去长安城近,乃引兵归,遣抚军大将军高阳公方戍骊山,拜平原公晖为都督中外诸军事,配兵五万以拒冲。冲与晖战于郑西,大破之。坚又遣前将军姜宇与少子河间公琳帅众三万拒冲于灞上,琳、宇皆败死。冲遂据阿房城。 燕翟斌与秦长乐公丕通谋,垂杀斌,翟真奔邯郸。事见《丁零叛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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