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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秦灭燕(1)


  晋穆帝永和九年春二月庚子,燕王俊立其妃可足浑氏为皇后,世子晔为皇太子,皆自龙城迁于蓟宫。

  十年夏四月戊申,燕主俊命冀州刺史吴王霸徙治信都。初,燕王皝奇霸之才,故名之曰霸,将以为世子,群臣谏而止,然宠遇犹逾于世子。由是俊恶之,以其尝坠马折齿,更名曰缺,寻以其应识文,更名曰垂,迁侍中,录留台事,徙镇龙城。垂大得东北之和,俊愈恶之,复召还。

  十二年秋七月丙子,燕献太子晔卒。升平元年春二月癸丑,燕主俊立其子中山王暐为太子。

  二年。燕吴王垂娶段末柸女,生子令宝。段氏才高性烈,自以贵姓,不尊事可足浑后,可足浑氏衔之。燕主俊素不快于垂,中常侍涅皓因希旨告段氏及吴国典书令辽东高弼为巫蛊,欲以连污垂。俊收段氏及弼下大长秋、廷尉考验,段氏及弼志气确然,终无桡辞。掠治日急,垂愍之,私使人谓段氏曰:“人生会当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段氏叹曰:“吾岂爱死者邪。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为也。”辨答益明,故垂得免祸。而段氏竟死于狱中。出垂为平州刺史,镇辽东。垂以段氏女弟为继室,可足浑氏黜之,以其妹长安君妻垂。垂不悦,由是益恶之。

  三年春二月,燕主俊宴群臣于蒲池,语及周太子晋,潸然流涕曰:“才子难得。自景先之亡,吾鬓发中白。卿等谓景先何如?”司徒左长史李绩对曰:“献怀太子之在东宫,臣为中庶子,太子志业,敢不知之。太子大德有八,至孝一也,聪敏二也,沈毅三也,疾谀喜直四也,好学五也,多艺六也,谦恭七也,好施八也。”俊曰:“卿誉之虽过,然此儿在,吾死无忧矣。景茂何如?”时太子暐侍侧,绩曰:“皇太子天资岐嶷,虽八德已闻,然二阙未补,好游畋而乐丝竹,此其所以为损也。”俊顾谓暐曰:“伯阳之言,药石之惠也,汝宜诫之。”暐甚不平。

  俊梦赵主虎啮其臂,乃发虎墓,求尸不获,购以百金。邺女子李菟知而告之,得尸于东明观下,僵而不腐。俊蹋而骂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数其残暴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尸倚桥柱不流。及秦灭燕,王猛为之诛李菟,收而葬之。冬十二月辛酉,燕主俊寝疾,谓大司马太原王恪曰:“吾疾必不济。今二方未平,景茂冲幼,国家多难,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属汝,何如?”恪曰:“太子虽幼,胜残致治之主也。臣实何人,敢干王统。”俊怒曰:“兄弟之间,岂虚饰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岂不能辅少主乎?”俊喜曰:“汝能为周公,吾复何忧。李绩清方忠亮,汝善遇之。”召吴王垂还邺。

  四年春正月癸巳,燕主俊疾笃,召大司马恪等受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太子暐即位,年十一。大赦,改元建熙。

  二月,燕人尊可足浑氏为皇太后。以太原王恪为太宰,专录朝政。上庸王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根性木强,自恃先朝勋旧,心不服恪,举动倨傲。时太后可足浑氏颇预外事,根欲为乱,乃言于恪曰:“今主上幼冲,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变,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俟毕山陵,宜废主上为王,殿下自践尊位,以为大燕无穷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与公受先帝遣诏,云何而遽有此议。”根愧谢而退。恪以告吴王垂,垂劝恪诛之。恪曰:“今新遭大丧,二邻观衅,而宰辅自相诛夷,恐乖远近之望,且可忍之。”秘书监皇甫真言于恪曰:“根本庸竖,过蒙先帝厚恩,引参顾命。而小人无识,自国哀已来,骄很日甚,将成祸乱。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当为社稷深谋,早为之所。”恪不听。根又言于可足浑氏及燕主暐曰:“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帅禁兵以诛之。”可足浑氏将从之,暐曰:“二公,国之亲贤,先帝选之,托以孤嫠,必不肯尔。安知非太师欲为乱也。”乃止。根又思恋东土,言于可足浑氏及暐曰:“今天下萧条,外寇非一,国大忧深,不如还东。”恪闻之,乃与太傅评谋,密奏根罪状,使右卫将军傅颜就内省诛根,并其妻子党与。不赦。

  哀帝兴宁二年。燕侍中慕舆龙诣龙城,徙宗庙及所留百官皆诣邺。

  海西公太和二年夏四月,燕太原相王恪言于燕主暐曰:“吴王垂将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长幼之次,臣得先之。臣死之后,愿陛下举国以听吴王。”五月壬辰,恪疾病,暐亲视之,问以后事。恪曰:“臣闻报恩莫大于荐贤,贤者虽在板筑,犹可为相,况至亲乎。吴王文武兼资,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以大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窥窬之计。”言终而卒。

  秦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计,欲觇其可否,命匈奴曹毂发使如燕朝贡,以西戎主簿冯翊郭辩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从子奋、覆皆仕秦,腆为散骑常侍。辩至燕,历造公卿,谓真曰:“仆本秦人,家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无因缘假托乎?”白暐,请穷治之,太傅评不许。辨还,为坚言:“燕朝政无纲纪,实可图也。鉴机识变,唯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不得使有智士一人哉。”曹毂寻卒,秦分其部落为二,使其二子分统之,号东、西曹。

  三年。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暐幼弱,政不在已,太傅评多猜忌,恐大司马之任不当其人,谓暐兄乐安王臧曰:“今南有遗晋,西有强秦,二国常蓄进取之志,顾我未有隙耳。夫国之兴衰,系于辅相。大司马总统六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亲疏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况外寇,不足惮也。慎勿冒利而忘害,不以国家为意也。”又以语太傅评。及恪卒,评不能用其言,三月,以车骑将军中山王冲为大司马。冲,暐之弟也。以荆州刺史吴王垂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秦镇东将军洛州刺史魏公廋据陕城举兵反,以陕城降燕,请兵应接。秦人大惧,盛兵守华阴。燕魏尹范阳王德上疏,以为“先帝应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统,当继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离,国分为五,投诚请援,前后相寻,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之事,足以观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众径趋蒲阪,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廋围,太傅总京师虎旅,为二军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明立购赏,彼必望风向应,浑壹之期,于此乎在矣。”时燕人多请救陕,因图关中者,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闭关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

  魏公廋遣吴王垂及皇甫真笺曰:“苻坚、王猛,皆人杰也,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燕之君臣,将有甬东之悔矣。”垂谓真曰:“方今为人患者,必在于秦。主上富于春秋,观太傅识度,岂能敌苻坚、王猛乎?”真曰:“然。吾虽知之,如言不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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