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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篡汉(4)


  三年春正月,曹操还许。三月,将复击张绣。荀攸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势必乖离。不如缓军以待之,可诱而致也,若急之,其势必相救。”操不从。围绣于穰。

  初,袁绍每得诏书,患其有不便于己者,欲移天子自近,使说曹操,以“许下埤湿,雒阳残破,宜徙都鄄城以就全实”。操拒之。田丰说绍曰:“徙都之计,既不克从,宜早图许,奉迎天子,动托诏书,号令海内,此算之上者。不尔,终为人所禽,虽悔无益也。”绍不从。会绍亡卒诣操,云田丰劝绍袭许,操解穰围而还,张绣率众追之。

  五月,刘表遣兵救绣,屯于安众,守险以绝军后。操与荀彧书曰:“吾到安众,破绣必矣。”及到安众,操军前后受敌,操乃夜凿险伪遁,表、绣悉军来追。操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他日,彧问操“前策贼必破,何也?”操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吾是以知胜矣。”

  绣之追操也,贾诩止之曰:“不可追也,追必败。”绣不听,进兵交战,大败而还。诩登城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今已败,奈何复追?”诩曰:“兵势有变,促追之。”绣素信诩言,遂收散卒更追,合战,果以胜还。乃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诩曰:“此易知耳。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曹公军新退,必自断后,故知必败。曹公攻将军,既无失策,力未尽而一朝引退,必国内有故也。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绣乃服。

  吕布复与袁术通。曹操欲自击布,诸将皆曰:“刘表、张绣在后,而远袭吕布,其危必也。”荀攸曰:“表、绣新破,势不敢动。布骁勇,又恃袁术,若纵横淮、泗间,豪杰必应之。今乘其初叛,众心未一,往可破也。”操曰:“善。”

  冬十月,操屠彭城。广陵太守陈登率郡兵为操先驱,进至下邳。布自将屡与操战,皆大败,还保城,不敢出。操遗布书,为陈祸福。布惧,欲降。陈宫曰:“曹操远来,势不能久。将军若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馀众闭守于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则将军救于外。不过旬月,操军食尽,击之可破也。”布然之,欲使宫与高顺守城,自将骑断操粮道。布妻谓布曰:“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将军当于何自立乎。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犹舍而归我。今将军厚公台不过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复为将军妻哉。”布乃止。潜遣其官属许汜、王楷求救于袁术。术曰:“布不与我女,理自当败,何为复来。”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布破,明上亦破也。”术乃严兵为布作声援。布恐术为女不至,故不遣救兵,以绵缠女身缚着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操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城。

  河内太守张杨素与布善,欲救之,不能,乃出兵东市,遥为之势。十一月,杨将杨丑杀杨以应操,别将眭固复杀丑,将其众北合袁绍。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流涕,辄原不问,故及于难。

  操掘堑围下邳,积久,士卒疲敝,欲还。荀攸、郭嘉曰:“吕布勇而无谋,今屡战皆北,锐气衰矣。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急攻之,布可拔也。”乃引沂、泗灌城,月馀,布益困迫,临城谓操军士曰:“卿曹无相困,我当自首于明公。”陈宫曰:“逆贼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

  布将侯成亡其名马,已而复得之,诸将合礼以贺成,成分酒肉先入献布。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酝酿,为欲因酒共谋布邪?”成忿惧。十二月癸酉,成与诸将宋宪、魏续等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降。布与麾下登白门楼,兵围之急,布令左右取其首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

  布见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若令布将骑,明公将步,天下不足定也。”顾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上客,我为降虏,绳缚我急,独不可一言邪?”操笑曰:“缚虎不得不急。”乃命缓布缚。刘备曰:“不可。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太师乎?”操颔之。布目备曰:“大耳儿,最叵信。”

  操谓陈宫曰:“公台平生自谓智有馀,今竟何如?”宫指布曰:“是子不用宫言,以至于此。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操曰:“奈卿老母何。”宫曰:“宫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操曰:“奈卿妻子何。”宫曰:“宫闻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操未复言。宫请就刑,遂出不顾。操为之泣涕,并布、顺皆缢杀之,传首许市。操召陈宫之母,养之终其身,嫁宫女,抚视其家,皆厚于初。

  前尚书令陈纪、纪子群在布军中,操皆礼而用之。张辽将其众降,拜中郎将。臧霸自亡匿,操募索得之,使霸招吴敦、尹礼、孙观等,皆诣操降。操乃分琅邪、东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悉以霸等为守相。

  初,操在兖州,以徐翕、毛晖为将,及兖州乱,翕、晖皆叛。兖州既定,翕、晖亡命投霸。操语刘备,令霸送二首,霸谓备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为此也。霸受主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愿将军为之辞。”备以霸言白操,操叹息谓霸曰:“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愿也。”皆以翕、晖为郡守。陈登以功加伏波将军。

  四年春三月,眭固屯射犬。夏四月,曹操进军临河,使将军史涣、曹仁渡河击之。仁,操从弟也。固自将兵北诣袁绍求救,与涣、仁遇于犬城,涣、仁击斩之。操遂济河围射犬,射犬降,操还军敖仓。

  袁术既称帝,淫侈滋甚,媵御数百,无不兼罗纨,厌粱肉,自下饥困,莫之收恤。既而资实空虚,不能自立,乃烧宫室,奔其部曲陈简、雷薄于灊山,复为简等所拒,遂大穷,士卒散走,忧懑不知所为。乃遣使归帝号于从兄绍,曰:“禄去汉室久矣,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今君拥有四州,人户百万,谨归大命,君其兴之。”袁谭自青州迎术,欲从下邳北过,曹操遣刘备及将军清河朱灵邀之,术不得过,复走寿春。六月,至江亭,坐箦床而叹曰:“袁术乃至是乎?”因愤慨结病,呕血死。术从弟胤畏曹操,不敢居寿春,率其部曲奉术柩及妻子奔庐江太守刘勋于皖城。故广陵太守徐璆得传国玺,献之。

  袁绍既克公孙瓒,心益骄,贡御稀简。主簿耿包密白绍,宜应天人,称尊号。绍以包白事示军府,僚属皆言包妖妄,宜诛,绍不得已,杀包以自解。

  绍简精兵十万、骑万匹,欲以攻许。沮授谏曰:“近讨公孙瓒,师出历年,百姓疲敝,仓库无积,未可动也。宜务农息民,先遣使献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修器械,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图、审配曰:“以明公之神武,引河朔之强众以伐曹操,易如覆手,何必乃尔。”授曰:“夫救乱诛暴,谓之义兵。恃众凭强,谓之骄兵。义者无敌,骄者先灭。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今举师南向,于义则违。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而受攻者也。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师,窃为公惧之。”图、配曰:“武王伐纣,不为不义,况兵加曹操,而云无名。且以公今日之强,将士思奋,不及时以定大业,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监军之计在于持牢,而非见时知几之变也。”绍纳图言。图等因是谮授曰:“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寝盛,何以制之。夫臣与主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且御众于外,不宜知内。”绍乃分授所统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骑都尉清河崔琰谏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可攻也。”绍不从。

  许下诸将闻绍将攻许,皆惧。曹操曰:“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孔融谓荀彧曰:“绍地广兵强,田丰、许攸智士也为之谋,审配、逢纪忠臣也任其事,颜良、文丑勇将也统其兵,殆难克乎?”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

  秋八月,操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将精兵入青州以捍东方,留于禁屯河上。九月,操还许,分兵守官渡。

  袁绍遣人招张绣,并与贾诩书结好。绣欲许之,诩于绣坐上显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绣惊惧曰:“何至于此。”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诩曰:“不如从曹公。”绣曰:“袁强曹弱,又先与曹为仇,从之如何。”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绍强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愿将军无疑。”冬十一月,绣率众降曹操。操执绣手,与欢宴,为子均取绣女,拜扬武将军,表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

  关中诸将以袁、曹方争,皆中立顾望。凉州牧韦端使从事天水杨阜诣许,阜还,关右诸将问袁、曹胜败孰在,阜曰:“袁公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不断则无威,少决则后事,虽强,终不能成大业。曹公有雄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尽其力,必能济大事者也。”

  曹操使治书侍御史河东卫觊镇抚关中。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觊书与荀彧曰:“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馀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竞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一旦变动,必有后忧。夫盐,国之大宝也,乱来放散,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竞还。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彧以白操,操从之。始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关中由是服从。

  袁绍使人求助于刘表,表许之而竟不至,亦不援曹操。从事中郎南阳韩嵩、别驾零陵刘先说表曰:“今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将择所宜从。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助,见贤而不肯归,此两怨必集于将军,恐不得中立矣。曹操善用兵,贤俊多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移兵以向江、汉,恐将军不能御也。今之胜计,莫若举荆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德将军,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蒯越亦劝之。表狐疑不断,乃遣嵩诣许,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拥天子都许,君为我观其衅。”嵩曰:“圣达节,次守节,嵩守节者也。夫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质,唯将军所命,虽赴汤蹈火,死无辞也。以嵩观之,曹公必得志于天下。将军能上顺天子,下归曹公,使嵩可也。如其犹豫,嵩至京师,天子假嵩一职,不获辞命,则成天子之臣,将军之故吏耳。在君为君,则嵩守天子之命,义不得复为将军死也。惟加重思,无为负嵩。”表以为惮使,强之。至许,诏拜嵩侍中、零陵太守。及还,盛称朝廷、曹公之德,劝表遣子入侍。表大怒,以为怀贰,大会寮属,陈兵,持节,将斩之,数曰:“韩嵩敢怀贰邪?”众皆恐,欲令嵩谢。嵩不为动容,徐谓表曰:“将军负嵩,嵩不负将军。”具陈前言。表妻蔡氏谏曰:“韩嵩,楚国之望也,且其言直,诛之无辞。”表犹怒,考杀从行者,知无他意,乃弗诛而囚之。

  十二月,曹操复屯官渡。操遣刘备邀袁术,备遂杀徐州刺史车胄,留关羽守下邳,行太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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