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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绍兴十年(1)


  庚申绍兴十年

  春正月辛巳,先是,金人遣奉使官知阁门事蓝公佐南归,议岁贡、誓表、正朔、册命等事,且索河东北士民之在南者。

  癸未,右正言陈渊入对,言:“自公佐之归,闻金人尽诛前日主议之人,且悔前约,以此重有要索。臣谓和战二策不可偏执。”上语渊曰:“今日之和,不惟不可偏执,自当以战为主。”秦桧奏曰:“臣度近日上封言臣等罪,陛下掩蔽者多矣。”上曰:“凡上书朕无不览,若言卿等过咎,岂可不令卿等知,却令积成大过耶?”

  乙酉,李谊假资政殿学士,充迎护梓宫、奉迎两宫使,京畿都转运使莫将副之。谊不受命,乃以将充迎护使,知阁门事韩恕副之。

  戊子,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李纲薨于福州。纲之弟校书经早卒,纲悼恨不已,会上元节,纲临其丧,哭之恸,暴得疾,即日薨,年五十八。

  甲午,诏作忠烈庙于仙人关,以祠吴玠。

  丁酉,提举江州太平观尹焞迁一官致仕,以焞引年告老故也。已亥,右正言陈渊言:“伏见近者所命之使有所升黜,且趣其行。今急于遣使而不及其他,则知虏不能无求,然我有不可许者,如取河北之民,则失人心;用彼之正朔,则乱国政。至于岁币之数,多未必喜,寡未必怒,与多不若寡之为愈。盖和、战两途,彼之意常欲战,不得已而后和;我之意常欲和,不得已而后战。或者必欲多与之币,以幸其久而不变,则无是理。愿训所遣之使,俾无轻许,以误大计。”

  癸卯,上谓大臣曰:“莫将奉使金国,凡所议者,可一一录付。恐将妄有许可,他日必不能守。”

  乙巳,布衣欧阳安永献《祖宗龟鉴》。诏户部赐束帛。

  ◇

  二月辛亥,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刘锜为东京副留守,仍兼节制军马。

  癸丑,诏曰:“永惟三岁兴贤之制,肇自治平,爰暨累朝,遵用彝典。顷缘多事,荐展试期,致取士之年,属当宗祀。宜从革正,用复故常。可除科场于绍兴十年仰诸州依条发解外,将省、殿试更展一年,于绍兴十二年正月锁院省试,三月择日殿试。其向后科场,仍自绍兴十二年省试为准,于绍兴十四年令诸州依条发解。”用御史中丞廖刚之言也。

  丁巳,喻汝砺知遂宁府。汝砺本勾龙如渊所荐,又与李光相知。光罢,因求去,改除潼州府路转运副使。汝砺至官,以表谢上,略曰:“顾臣何知,立节有素。方延和廷议,既不能割地以赂戎,暨伪楚滔天,又不忍联名而卖国。”时人称之。张鼎特改合入官。鼎为太湖令,以荐者得召见。上谕大臣,令改秩堂除剧县,且曰:“此因能以任之也。若一县得良令,则百姓皆受其赐矣。”

  庚申,御史中丞廖刚试工部尚书。刚每因奏事,论君子小人朋党之辨,反覆切至;又论:“人君之患,莫大于好人从己,若大臣惟一人之从,群臣惟大臣之从,则天下事可忧。”刚本秦桧所荐,至是滋不悦。他日因对,又请起旧相有人望者处之近藩重镇。桧闻之曰:“是欲置我何地耶?”既积忤桧,遂出台,而刚之名闻天下。西京留守孟庾为东京留守兼权知开封府。

  庚午,上与秦桧论川陕财赋。上曰:“将帅、漕臣皆当体国为一家,士卒固欲拊循,民力亦须爱惜,岂可妄费也?”

  癸酉,御史中丞王次翁言:“吏部审量滥赏,皆显然暴扬前日之过举,盖害陛下之孝治。望悉罢累降指挥。”从之。先是,新知太平州秦梓、知泰州王唤皆以恩幸得官。及是,次翁希桧旨以为之地,繇是二人骤进。

  ◇

  三月丙戌,成都府路安抚使张焘始至成都。初,焘自京洛入潼关,已闻金人有败盟意。逮至长安,所闻益急。焘遽行,见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为言:“和尚原最为要冲,自原以南,则入州路,散失此原,是无蜀也。”世将曰:“蜀口旧戍皆精锐,最号严整。自朝旨撤戍之后,关隘撤备。世将虽屡申请,未见行下。公其为我筹之。”焘遂为世将草奏,具言事势危急,乞速徙右护军之戍陕右者还屯蜀口;又请赐料外钱五百万缗,以备缓急。

  辛卯,尚书吏部员外郎朱松知饶州,以右谏议何铸奏其怀异自贤也。

  丙申,大金贺正旦使苏符自东京归。初,洪皓既拘冷山,希尹问以所议十事,皓折之。希尹曰:“汝性直,吾与汝如燕,遣汝归。”议遂行,会莫将继来,议不合,囚之涿州,事复变。符至东京,虏人不纳,乃还。

  ◇

  夏四月丁未,知建康府漂水县李朝正召赴行在。先是,江东制置大使叶梦得言:“朝正到官二年,招集归业人户万余,磨出隐漏税赋四万贯石匹两,委有显效,乞稍加试用,以风能吏。”上召对,既而谓秦桧曰:“近时县令以政绩被荐,往往别除差遣。不若与之进秩还任,庶久则民安其政。”乃迁一官,赐五品服遣还。

  癸丑,右承议郎范振上书论雇募耆户长等十事。

  乙卯,上谓辅臣曰:“朕昨夕阅振书,所论皆民间利病,其言多可采。”遂以振知南安军。振,建阳人也。

  壬戌,东京副留守刘锜入辞。上命锜以所部骑司之军往戍,又益以殿前司兵三千人。诸军家属皆留顺昌就粮,惟精兵分戍陈、汴。

  乙丑,淮西宣抚使张俊乞免其家岁输和买绢,三省拟每岁特赐俊绢五千匹,庶免起例。上以示俊,因谕之曰:“诸将皆无此,独汝欲开例,朕固不惜,但恐公议不可。汝自小官,朕拔擢至此,须当自饬如作小官时,乃能长保富贵,为子孙之福。”俊皇悚,力辞赐绢。俊喜殖产,其罢兵而归也,岁收租米六十万斛。

  庚午,诏复置四川诸州学官员。

  壬申,签书枢密院事韩肖冑知绍兴府。

  ◇

  五月甲申,诏徽宗皇帝御制阁以敷文为名。

  丙戌,金都元帅宗弼入东京,留守孟庾以城降。初,左副元帅、鲁国王昌既废,伪齐乃言:不如因以河南地锡与大宋。宗弼力不能争。及昌诛,宗弼始得政,以归地非其本计,决欲败盟,遂分四道入寇,命聂哷贝勒出山东;萨里罕寇陕西;李成寇河南,而宗弼自将精兵十余万人,与孔彦舟、郦琼、赵荣抵汴。至是犯东京,遂命使持诏,遍抵诸郡。知兴仁府李师雄、知淮宁府李正民皆束身归命,自是,河南诸郡望风纳款矣。金人陷拱州,守臣王慥死之。敌萨里罕趋永兴军,陕西州县伪官所至迎降,远近震恐。

  丁亥,东京副留守刘锜至顺昌府。金人陷南京,葛王褒以数千骑至宋王台,留守路允迪朝服出城见之,遂送允迪于汴京。或曰:允迪至汴京七日,不食死。

  戊子,四川宣抚副使胡世将在河池,知同州张恂遣人告急。权知永兴军郝远开长安城门纳金人,长安陷,关中震动。知陕府吴琦城守以拒金人,郝远遣人持金国檄书至宣抚司,语不逊,不可闻,世将焚之,斩其使。

  己丑,直龙图阁陈桷守太常少卿。时上将用桷,问其所在,秦桧不乐之,缪以同姓名者为对,曰:“见从韩世忠军为参谋。”上笑曰:“非也。桷佳士,岂肯从军耶?”遂召用。金人陷西京,权留守李利用弃城遁。

  庚寅,知顺昌府陈规得报:敌骑入东京。时新东京副留守刘锜方送客,规以报示锜,锜曰:“吾军有万八千人,而辎重居半,且远来,力不可支。”乃见规,问曰:“事急矣。城中有粮,则能与君共守。”规曰:“有米数万斛。”倚曰:“可矣。”规亦力留锜共守。锜又见刘豫时所蓄毒药犹在,足以待敌,其所部选锋、游奕二军及老幼辎重夜四鼓才至城下。旦得报,敌骑入陈,距顺昌三百里。阖城惶惑。锜遣官属与规议敛兵入城为捍御计,人心稍定。

  辛卯,诏以镇江府所籍郦琼水陆田四十三顷赐李显忠。四川宣抚副使胡世将自河池遣泾原经略使田晟以兵三千人迎敌。始金人之渡河也,惟孙渥、吴璘随胡世将在河池,世将仓卒召渚帅议出师,杨政及晟先至,渥进曰:“河池地平无险阻,愿公去此,治兵仙人原。元戎身处危地,而欲号令将帅使用命赴敌,渥不识也。”吴璘抗声言曰:“和尚原杀金子之战,方璘兄弟出万死破敌,时承宣在何许?今出此懦语沮军,可斩!”璘请以百口保破敌,世将壮之,指所坐帐曰:“世将誓死于此矣。”官属韩诏等进曰:“渥实失言,不宜居幕下。”遂先遣晟还泾原,渥赴熙河。渥恐惧汗落,单马趋出。是日,统领军马李宝与金人战于兴仁府境上,杀数百人,获其马甚众。宝,岳飞所遣也。

  壬辰,刘锜召诸将计事。有欲就便舟顺流而下者。或曰:“去则敌人邀我归路,其败必矣。莫若守城,徐为之计。”锜曰:“锜本赴官留司。今东京既陷,幸全军至此,有城池可守。机不可失,当同心力,以死报国家。”众议始定。即凿舟沉之,示无去意。锜与属官等登城区处,城外有居民数千家,恐为贼巢,悉焚之。分命诸统制官许青守东门,贺辉守西门,钟彦守南门,杜杞守北门,且明斥堠及募土人作乡导间探,于是军人皆奋曰:“早时人欺我八字军,今日当为国家立功!”锜亲于城上督工设战具,修壁垒。时守备全缺,锜取伪齐所作蚩车,以轮辕埋城上,又撤民家屋扉以代笓篱笆,凡六日粗毕,而金人游骑已渡河至城外矣。

  丙申,胡世将命右护军都统制吴璘将二万人自河池赴宝鸡、河南以捍寇,遣杨政、郭浩为之声援。先是,世将屡奏乞速徙右护军之屯陕右者还屯蜀口,不报。

  丁酉,始诏世将日下抽回。

  己亥,万寿观使、雍国公刘光世为三京招抚处置使以援刘锜,以统制官李贵、步谅之军隶之。

  庚子,诏右护军都统制吴璘同节制陕西诸路军马,以金人犯陕西故也。又诏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军事合行黜陟,许依张俊所得指挥。

  辛丑,提举醴泉观郑亿年乞在外宫观,改提举亳州明道宫。初,边报至行在,从官会于都堂。工部尚书廖刚谓亿年曰:“公以百口保金人讲和,今已背约,有何面目尚在朝廷?”亿年气塞。秦桧以为讥己也,乃曰:“尚书晓人,不当如是。”亿年惧,求去,乃有是命。是日,金人犯凤翔府之石壁寨,吴璘遣统制官姚仲等拒之。仲自奋身督战,舍赫贝勒中伤,退屯武功。时杨政母病方死,亦不顾家,径至河南,与璘协力捍敌。已而诸军家属悉归内地。人心既定,踊跃自奋,不复惧敌矣。先是,金人之别将又围耀州,节制陕西军马郭浩遣兵救之,敌解去。

  壬寅,金人围顺昌府。先是,刘锜于城下设伏,敌游骑至,擒其千户阿哈萨等二人,诘之,云:“韩将军在白龙涡下寨,距城三十里。”锜夜遣千余兵击之,颇杀敌众。既而三路都统葛王褒及龙虎大王军并城下,凡三万余人。锜以神臂弓及强弩射之,稍引去,复以步兵邀击,溺于河者甚众,夺其器甲,及生获女真、汉儿,皆谓敌已遣银牌使驰诣东京,告急于都元帅宗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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