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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擅国(3)


  五年春正月戊戌,彗出西方,其长竟天。甲辰,以吴居厚为门下侍郎,刘逵为中书侍郎。乙巳,以星变避殿损膳,诏求直言。刘逵请碎元祐党人碑,宽上书邪籍之禁,帝从之。夜半遣黄门至朝堂毁石刻。明日,蔡京见之,厉声曰:“石可毁,名不可灭也。”

  丁未,太白昼见。赦除党人一切之禁,权罢方田之法及诸州岁贡供奉物。诏“崇宁以来左降者,无间存没,稍复其官,尽还诸徙者。”

  二月丙寅,蔡京罢。京怀奸植党,威福在其手,托绍述之名,纷更法制,贬斥群贤,增修财利之政,务以侈靡惑人主,动以《周官》“惟王不会。”为说,每及前朝惜财省费者,必以为陋,至于土木营造,率欲度前规而侈后观。时天下久平,吏员冗滥,节度使至八十余员,留后、观察下及遥郡刺史多至数千员,学士、待制中外百五十员,置应奉司,御前生活所,营缮所,苏、杭造作局,其名杂出,大率争以奇巧为功,而花石纲之害为尤甚。至是因彗星见,帝悟其奸,凡所建置,一切罢之,而免京为中太一宫使,留京师。言者论不已,中丞吴执中言于帝曰:“进退大臣,当全体貌。”帝为京下诏戒饬,言者乃已。

  以赵挺之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京既罢,帝召见挺之曰:“京所为一如卿言。”复拜右相。挺之与刘逵同心辅政,凡京所行悖理虐民之事,稍稍厘正之。然挺之知虑后患,每建白,务开其端而使逵毕其说。逵亦欲自以为功,直情不顾。初,蔡京兴边事,用兵累年。至是,帝临朝,语大臣曰:“朝廷不可与四夷生隙,衅端一开,兵连祸结,生民肝脑涂地,岂人主爱民之意哉。”挺之退谓同列曰:“上志在息兵,吾曹所宜将顺。”时执政皆京党,但微笑而已。

  三月丙申,诏“星变已消,罢求直言。”寻复方田诸法及诸州岁贡供奉物。己未,赐礼部进士及第出身六百七十人。时蔡薿

  揣蔡京且复用,其所对策曰:“熙、丰之德业足以配天,不幸继之以元祐。绍圣之缵述足以永赖,不幸继之以靖国。陛下两下求言之诏,冀以闻至言,收实用也,而见于元符之末者,方且幸时变而肆奸言,乘间隙而投异意,诋诬先烈,不以为疑,动摇国是,不以为惮。愿逆处其未至而绝其原。”于是擢为第一,以所对策颁天下。

  冬十一二月己未,刘逵罢。时蔡京令其党进言于帝曰:“京之改法度,皆禀上旨,非私为之。今一切皆罢,恐非绍述之意。”帝惑其说,复有用京之意,然群臣未有觉者。郑居中往来郑妃父绅所,知之,即入见,言:“陛下所建立,皆学校、礼乐、居养、安济等法,乃厚下裕民,何所逆天而致威谴,乃更张邪。”帝悦。居中退,语礼部侍郎刘正夫,正夫因请对,语与居中合。帝遂疑逵擅政。于是京党御史余深、石公弼论逵专恣反复,陵蔑同列,引用邪党,出逵知亳州。

  大观元年春正月甲午,以蔡京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壬寅,吴居厚罢。壬子,以何执中为中书侍郎,邓洵武、梁子美为尚书左、右丞。子美初为河北都转运使,倾漕计以奉上,至捐缗钱三百万市北珠以进,由是诸路漕臣效尤,争进羡余矣。北珠出于女真,子美市于辽。辽嗜其利,虐女真,捕海东青以求珠,女真深怨之,而子美用是显。

  二月己卯,复行方田。

  三月丁酉,赵挺之罢。以何执中、邓洵武为门下、中书侍郎,梁子美、朱谔为尚书左、右丞。

  以郑居中同知枢密院事。蔡京之再相也,居中有力焉,京荐之。初,居中直学士院,自言为郑贵妃从兄弟,妃家世微,亦倚以为重。及居中入枢府,妃时已贵重,于居中无所赖,乃用宦者黄经臣计,以亲嫌为请,改授中太一宫使,居中不怿。蔡京为言:“宥府本兵之地,非三省执政,用亲无嫌。”经臣沮之,于是居中疑京援已不力,怨之。

  以蔡攸为龙图阁学士兼侍读。

  以叶梦得为起居郎。时蔡京再相,向所立法度,已罢者复行。梦得上言:“《周官》,太宰以八柄诏王驭群臣。所谓废置赏罚者,王之事也,太宰得以诏王而不得自专。夫事不过可不可二者而已,以为可而出于陛下,则今不可复。今徒以大臣进退为可否,无乃陛下有未了然于中者乎?”上喜曰:“迩来士多朋比媒进,卿言独无观望。”遂除起居郎。时用事者喜小有才,梦得言:“自古用人必先辨贤能,贤者有德之称,能者有才之称,故先王常使德胜才,不使才胜德。崇宁以来,在内惟取议论与朝廷同者为纯正,在外惟取推行法令速成者为干敏,未闻器业任重、识度经远者特有表异,恐用才太胜。愿继今用人,以有德为先。”上然之。

  九月,贬侍御史沈畸监信州酒税,窜御史萧服于处州。时蔡京怨刘逵,会苏州盗铸钱狱起,京欲陷逵妇兄章𫄧兄弟,遣开封尹李孝寿鞫之,株连者千余人,强抑使承,死者甚众。京犹以为缓,遣侍御史沈畸、御史萧服往代。畸至苏,即日决释无左证者七百人,叹曰“为天子耳目司,而可傅会权要,杀人以苟富贵乎?”遂阅实平反以闻。京大怒,贬畸监信州酒税,服羁管处州,而𫄧竟窜海岛。

  闰十月,复以郑居中同知枢密院事。居中既怨蔡京,遂阴与张康国比而间京。都水使者赵霆得两首龟于黄河,献以为瑞。京曰:“此齐小白所谓象罔,见之而霸者也。”居中言:“首岂有二。人皆骇异而京独主之,殆不可测。”帝命弃龟金明池,谓居中爱已,故申前命。

  流太庙斋郎方轸于岭南。时,轸上书言:“蔡京睥睨社稷,内怀不道,专以绍述熙、丰之说为自媒之计,内而执政、侍从,外而帅臣、监司,无非其门人、亲戚。京每有奏请,尽作御笔行,出语人曰:此上意也。明日不行,又语人曰:京实启之也。善则称已,过则称君,必欲陛下敛天下之怨而后已。自元符末,陛下嗣服,忠义之士投匦者,无日无之。京分为邪等,黥配编置,不齿仕籍,则谁肯为陛下言哉。京又使子攸日以花石、禽鸟为献,欲愚陛下,使不知天下治乱。臣以为京必反也,请诛京。”诏宣示京,京请下轸狱,竟流岭南。

  十一月壬子朔,日食。蔡京以不及所当食分,率群臣称贺。二年春正月戊寅,加蔡京太师。

  三年三月壬申,张康国暴卒。康国始因附蔡京而进,及在枢府,浸为崖异。时帝恶京专愎,阴令康国阻其奸,且许以相。京忌康国,遂引吴执中为中丞。执中将论康国,康国先知之,旦奏事,留白帝曰:“执中今日入对,必为京论臣,臣愿避位。”既而执中对,果陈其事。帝怒,黜执中。至是,康国早朝,退趋殿庐,得疾,仰天吐舌,舁至待漏院,卒。或疑中毒云。

  六月丁丑,蔡京罢。京专国日久,中丞石公弼、殿中侍御史张克公劾京罪恶,章数十上。上亦厌京,遂罢为太一宫使。初,上为端王时,大使局有郭天信者,言王当有天下。及即位,言验得宠。每奏天文,必指陈以撼京,密白日中有黑子,帝为之恐。后屡白不已,上始疑京,故罢。

  辛巳,以何执中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执中一意谨事蔡京,遂代为首相。太学生陈朝老诣阙上书曰:“陛下即位以来,五命相矣,若韩忠彦之庸懦,曾布之赃污,赵挺之之蠢愚,蔡京之跋扈,皆天下所不堪者。今陛下知蔡京之奸,解其相印,天下之人鼓舞有若更生。及相执中,中外黯然失望。执中虽不敢若京之蠹国害民,然碌碌常质,初无过人。天下败坏至此,如人一身脏腑受沴已深,岂庸庸之医所能起乎。执中夤缘攀附,致位二府,亦已大幸,遽俾之经体赞元,是犹以蚊负山,多见其不胜任也。”疏奏,不省。

  十一月己巳,蔡京进楚国公,致仕,仍提举修《哲宗实录》,朝朔望。石公弼言:“蔡京盘旋京师,无去志,余威震于群臣,愿持必断之决,以消后悔。”殿中侍御史洪彦升言:“蔡京再居元宰,假绍述之名,一切更张,败坏先朝法度,朋奸误国,公私困弊。既已上印,而偃蹇都城,上凭眷顾之恩,中怀跋扈之志。愿早赐英断,遣之出京。”殿中侍御史毛注言:“京擅持威福,动摇中外,以翰林学士叶梦得为腹心,交植党与。”帝为逐梦得提举洞霄宫,而迁注侍御史。注复极论“京受孟翊妖奸之书,与逆人张怀素游处,引凶朋林摅置政府,用所亲宋乔年尹京,其门人播传,咸谓陛下恩眷不衰,行且复用。”太学生陈朝老亦疏京恶十四事,乞投畀远方,以御魑魅。皆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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