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五代史·梁太祖朱温本纪(7)(译文)

梁太祖朱温本纪(7)

　　开平元年（907）正月十日，太祖从长芦回师，驻扎在魏州。魏州节度使罗绍威因为太祖这次回军，担心他遭受不测之患，因此供奉周到，乘机将上天和人民切望太祖为帝的意愿向他陈告。太祖虽然推拒不受，但内心感谢他的好意。二十七日，天子派御史大夫薛贻矩前来传达禅让帝位之意。薛贻矩拜见太祖，行北面朝拜人君之礼，太祖请他上堂，贻矩说：“殿下功德普施于天下，天地人三神的意向已定。皇帝正在商议制订诏令，实行舜、禹禅让帝位的事，臣哪敢违抗。”接着伏拜于阶下，太祖侧过身子以回避受礼。

　　四月，唐哀帝降御札令宰臣张文蔚等准备用天子的车驾到大梁奉迎太祖。张文蔚护送传国宝、玉册、金宝随同文武百官、各司仪仗法物以及左右金吾二军离开郑州前往汴京。十日，到达上源驿。这天，有祥云出现。

　　二十二日，太祖即皇帝位。二十五日，追尊四代先祖庙号：高祖妫州府君谥号叫宣元皇帝，庙号叫肃祖，居太庙第一室，陵墓叫兴极陵；高祖母高平县君范氏追谥为宣僖皇后。曾祖宣惠王谥号叫光献皇帝，庙号叫敬祖，居太庙第二室，陵墓叫永安陵；曾祖母秦国夫人杨氏追谥为光孝皇后。祖父武元王谥号叫昭武皇帝，庙号叫宪祖，居太庙第三室，陵墓叫光天陵；祖母吴国夫人刘氏追谥为昭懿皇后。父亲文明王谥号叫文穆皇帝，庙号叫烈祖，居太庙第四室，陵墓叫咸宁陵；母亲晋国太夫人王氏追谥为文惠皇后。以宣武节度副使皇子朱友文为开封尹，主持建昌院事务。朱友文本是康姓人家的儿子，太祖收养他为子。

　　五月，以唐朝宰臣张文蔚、杨涉均为门下侍郎、平章事，以御史大夫薛贻矩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太祖刚接受禅让，寻求治国安邦大道的心情尤为急切，委派宰臣搜访贤良之士。如有身居下位而怀抱器识志向长久不得施展的人，特加擢拔任用。有明晓政权得失之道能革除当代弊病的，可上奏章陈述己见，太祖将亲自选择有利建议施行，然后对陈奏者赏以官爵俸禄。有遁迹山林田园不求功名的高人隐士，令当地官员用周到的礼仪邀请招致，以期没有遗漏贤人的遗憾。进封河南尹兼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魏王，两浙节度使钱镠为吴越王。五日，有关部门上奏，以太祖生日为大明节，节日前后各休假一天。九日，立皇兄朱全昱为广王，皇子朱友文为博王，朱友珪为郢王，朱友璋为福王，朱友雍为贺王，朱友徽为建王。十五日，以东都汴京旧时宅第为建昌宫，改判建昌院事为建昌宫使。当初，太祖创业之时，因为四镇兵马仓库物件登记繁多，于是设置建昌院总管，到现在改为宫，是为了重视这件事。

　　这月，以青州节度使韩建为守司徒、平章事。太祖认为韩建有文武之才，且精通于农时、战事、经济，太祖常要向他征询，所以对他的恩泽比当时其他人都深厚，极少有人能比，随即又任他为上相，赐给优厚的财物。

　　六月，太祖到乾元院。癸卯日，司天监上奏说：“干支内有‘戊’字，请改为‘武’字。”听从这一建议。十八日，诏令在前朝官僚中，有被贬谪到南方荒野，多年未经昭雪，其中有怀抱才智器识而被当时嫉妒的，深负冤屈压抑，仍令登记他们的姓名，全部恢复官职俸禄，并通知各道把他们送到京城。如果已经去世，都让运回安葬，以明皇恩浩荡。

　　八月十九日平明前，老人星出现在南极。黄河变清，一直到十月。

　　九月二十七日，西京皇宫放出皇帝及皇后两宫里的前朝宫人，任他们所往。下诏令说，近年赴各道出使的文武官员，都在出使地长期停驻，长年累月不回京城。不仅苦劳耗费了州郡资财，而且侮慢了国家纲纪。臣子失职，法纪何在！从今以后出使到两浙、福建、广州、安南、邕、容等道的使者准许在出使地停留一个月，出使湖南、洪、鄂、黔、桂者准许停留二十天，出使荆、襄、同、雍、镇、定、青、沧者准许停留十天，其余出使附近者不过三五天。凡来往于路时，根据远近里数，每天走两所驿站。如遇生病以及江河阻隔，由所在长官将事情缘由上奏。如有违犯，当执行朝廷法律，命御史审核惩治，以警告轻慢的官员。

　　十二月，诏令追赠已故荆南节度使、守中书令、上谷王周汭为太师，追赠已故武昌军节度使、兼中书令、西平王杜洪为太傅。此前，武昌再次被淮南吴国贼军侵犯，围攻非常紧急，杜洪因士兵粮食将尽，接连来请求救兵。太祖认为武昌远隔长江，难以赴援，而荆州在长江上游，有很多战舰，离江夏很近，于是命令周汭率领舟船部队顺长江而下以援救武昌。周汭于是领兵东下，才到武昌地界，遇上朗州背叛盟誓作乱，乘着江陵兵力空虚，领兵袭击攻破了它，俘获抢掠将尽。很快周汭的士卒知道这件事，都顾念他们的家，全无斗志，于是被淮南贼寇打败，将卒们溃散，周汭忿而投江自尽。周汭本姓成，其姓犯文穆皇帝朱诚庙讳，现在追赠时，因他出自周文，所以赐姓周。在周汭兵败之后，武昌因受重围已历一年，粮尽力竭，救兵不到，终于被贼寇攻陷，杜洪被押送淮南，终遭杀害。荆南、武昌二镇主帅，都因忠于朝廷，坚贞不屈而死。太祖每当谈到各藩镇保卫王室，经营国家的功业时，必定首先痛惜周汭、杜洪的牺牲，现在追赠他们，以表深切的悼念，对他们的子孙亲属各加以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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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平二年（908）二月，因去年冬天少雪，到今年春深农事才开始，很久没有及时下雨，又担心有灾祸疾病，太祖深切痛念百姓，于是令百官为百姓的愿望祭祀天地鬼神，掩埋暴露在外的尸骨，令附近各藩镇按古法禳灾求福，十来天后才下雨。太祖因为上党未收复，便商议前往抚慰巡察，顺道到西都洛阳参加郊外祭天的典礼。于是下令通告朝廷内外，定于三月一日离开东京，以宰臣韩建临时主持建昌宫事务，兵部侍郎姚洎为卤簿使，开封尹、博王朱友文为东京留守。

　　三月一日，太祖亲自率领六军，巡视泽州、潞州。这天清晨四时，御驾往西出发，宰臣和主要机关部门的官员随行，晚上到达中牟。颁发诏令：在去年六月以后，为王室而阵亡的昭义行营都将官兵，为追念他们的忠心赤胆，现在登录他们的姓名，下达给生前所属昭义军各部，令供养他们的妻子儿女，三年内由官府供给粮食赏赐。十日，以同州节度使刘知俊为潞州行营招讨使。十一日，宴请随驾群臣并慰劳刘知俊，赐给金带、战袍、宝剑、茶叶、药品。十三日，登上泽州东北角逍遥楼检阅车骑战马，旌旗兵甲漫山遍野。二十五日，招讨使刘知俊呈上奏章请太祖驾返东京，因为小州郡潮湿偏僻，不是圣驾久留之地。太祖看到奏章，准允他的请求。

　　四月六日，太祖离开泽州。七日，驾临怀州，宴请宰臣文武百官。十一日，到郑州。十二日，回到东京。二十五日，太祖到繁台视察庄稼。十四日，淮南吴贼侵扰潭州、岳州边界，想援助朗州，率领战舰一百多艘扬帆西上，停泊在鼎口。湖南马殷派水军都将黄王禹率大船拦击，贼寇们顺水逃走，追到鹿角镇。诏令以户部尚书辞官退休的裴迪又出任右仆射。裴迪敏于事而慎于言，懂政务管理，明筹划计算。太祖在夷门刚做节度使时，裴迪拜谒太祖，一见如故，于是任裴迪为从事。从此以后历三十年，将四镇的租赋、兵籍、仓库、官吏、狱讼、赏罚、经费、漕运交付给裴迪，事无巨细，全由他专管。太祖每次出征，即令裴迪留下主持军政事务，近二十多年，裴迪足不出梁城城门，很有辅佐赞助的方法才能。太祖受禅代帝那年，任裴迪为太卿，这时他年已七、八十岁，耳昏眼花，不能胜任朝见拜谒，于是请求退休，太祖准允他。二个月后又起用裴迪，作为众官之长。

　　五月七日，朝廷军队包围潞州将近二年，李进通危在旦夕，不待攻击，就会自动投降。这时太原李存勖用重金诱惑联合北方蕃族各部，将北方契丹境内丁壮全驱使南征决战，以救上党之急。蕃族部落，跃马扬刀，几路并进，在铜鞮扎寨，战旗堡垒接连不断。朝廷军队在潞州战败。十九日，诏令各州，去年有蝗虫下子的地方，因为去冬没有下雪，到今春天气又干燥和暖，将招致灾害，伤害禾稻。必须预防在今年秋天蝗虫再次毁坏庄稼，蝗虫幼蛹多在荒丘乱丛中，有蝗害的地方的长官必须各自划分地界，精心加以翦除扑灭，以绝祸根。

　　六月十二日，因气候干旱反常，担心政治上有缺失，于是下诏说：“近来百姓违法乱纪，法官又舞文弄墨，审判既不细加甄别考察，州镇又不加以检举监察，民风不善，官司频繁，因为这个原因，招致上天谴责。”于是判决流放囚徒并儆戒朝廷内外。十七日，邠州、岐下前来侵犯，雍西的编籍民户苦于逃避之难，又怕残害禾稼，于是各自联合筑营自守。一个多月后，同州刘知俊率领部下兵卒击退邠州、岐下的寇犯，攻袭到幕谷，大破敌军，俘虏斩杀数以千计，缴获他们的武器装备，宋文通只身逃脱。太祖颁发诏令说：“崇尚俭朴，自古就有所闻，排斥浮华，以期达到大道。但听说近来的贡奉，竞相追求奢华淫丽，有的奇巧而摇荡人心，有的雕饰而炫耀眼目，徒然损耗资财，浪费人力。以后凡各道进献贡物，不准用金银宝物装饰戈甲剑戟，至于马鞍马勒，不必涂上金箔或者雕龙刻凤。如有此等贡物，有关官员不准接受呈进。”二十三日，岳州被淮南吴人占据，太祖认为岳州为五岭、三湘水陆会合之地，货物运输商贾往来，无不经由此地，于是令荆湘湖南湖北出动水军合力征讨。王师汇集，淮南贼人毁坏房屋、焚烧城郭而逃。

　　秋七月五日，大暴雨，河堤泽地洪水泛滥，大害庄稼，太祖到右天武军河亭视察洪水。到高僧台检阅禁卫六军。二十四日，太祖从受禅称帝以来，思求贤哲，再次下令搜访笼络他们，以好的爵位相期，以特殊的荣誉相待，根据各自的才能，全让得以发挥。让贤士所在的地方长官，严密加以搜访，每得到一位贤人哲士，就登记姓名上报。如地位卑下不能自显的，有关官员应推荐引导他们；如任用后立有明显的功劳，再另加迁升。二十五日，以高明门外的繁台作为讲武台。繁台，在西汉梁孝王时，曾经在此吟歌赏乐，当时名叫吹台。打那以后有姓繁的人家住在旁边，乡人就以繁姓名台，时代绵延长远，就是官吏也随从乡间的称呼了。太祖经常登临远眺，检阅、训导车骑士卒，宰臣们于是上奏改名为讲武台。

　　八月十二日，诏令凡有暴露野外的尸骨，各派专人掩埋。两浙钱镠上奏，请重新铸造各州的官印。二十五日夜，东方有大流星，光芒照亮地面，发出撕裂布帛的响声。广州上奏，有白龙出现，并画出图形献上。

　　九月八日，太原晋军南出阴地关，侵掠郡县，晋州、绛州虽有准备，但太祖担心各位将领掉以轻心，于是下诏议定亲自出巡，命有关部门做好准备。九日，御驾西行，宰臣、翰林学士、崇政院使、金吾仗及各机关部门主要官员都随行，其余文武百官都留在东京。十四日，到洛阳。太祖到文思殿接受朝拜，许、汝、孟、怀各州长官前来朝拜，泽州刺史刘重霸面陈破敌之策。十八日，到陕州驻驾，幽州大将康君绍等十人从蕃贼营寨前来投降，又有幽州骑兵将官高彦章等八十骑先前在并州，后到晋州军前投降。现在来到太祖所在地，太祖都赐给财物衣服，放回本道，以示怀柔。十九日，到达陈州，赐随从官员宴饮。二十日，延州贼军寇犯上平关，又有晋军攻打平阳，烽火羽书，昼夜不断。二十一日，六军统军牛存节、黄文靖各领部下将士赶赴太祖所在地。二十六日，晋军步兵、骑兵数万人进攻逼近晋州、绛州，十多天不能攻下，得悉朝廷大军来到，便自己焚烧营寨，到晚上逃走。

　　十月一日，太祖在陕州。两浙节度使上奏，在常州东州镇杀死淮南贼寇一万多人，缴获战船一百二十艘。十二日，到西都洛阳，上文思殿。十三日，宰臣百官在殿前侍候起居，于是召往殿内宴饮，按等级赐给地方特产。十九日，回到东京。二十一日，大明节，各道节度使刺史各进献鞍马、银器、绫帛为太祖祝寿，宰臣百官在相国寺设斋。二十四日，太祖上宣和殿，宴请宰臣文武百官。

　　十一月三日，上宣和殿，宴请宰臣文武百官，因为大驾还京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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