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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灵帝纪(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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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司徒许相策免,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刘弘为司空,特进董〔重〕(卓)为骠骑将军①。 ①据《范书》、《续汉书》改。 己未①,诏曰:顷选举失所,多非其人,儒法杂揉,学道寝微。处士荀爽、陈纪、郑玄、韩融、〔张〕(李)楷②,耽道乐古,志行高洁,清贫隐约,为众所归。其以爽等各补博士。”皆不至。 ①九月庚辰朔,无己未。疑有误。 ②据《范书》改。 融字符长,颍川人。博学不为章句,皆究通其义,屡征聘,皆不起。晚乃拜河南尹,历鸿胪、太仆卿。年七十余,弟兄同居,闺庭怡怡,至于没齿也。 楷字公超,河南人。以至孝称。栖迟山泽,学无不贯,征聘皆不就。除平陵令①,视事三日,复弃官隐居,学者随之,所在成市。华阴南土,遂有公超市。频烦策命,就拜光禄大夫,固疾不起。乃命河南弘农致玄纁束帛,欲必致之,楷终不屈。 ①《范书》作“长陵令”。 袁宏曰:布衣韦带,白首不仕者有矣。结发缨冠,老而不退者有矣。此二途者,古今之所同也。久而安之,故无中立之地焉。语曰:“山林之士,往而不能反;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往而不反,则能执意;入而不出,失之远矣。古之为士,将以兼政,可则进,不可则止。量分受官,分极则身退矣。故于仕与不仕之闻,有止足焉,不仕则枯槁矣,遂仕则负累矣。若仕能止者,在于可否之间,不同心乎? 是时大将军何进多辟海内名士,以为己佐。郑玄称疾不到,州郡迫胁,不得已玄幅巾诣进,进设几杖之礼,一宿而退,莫知其所。 初,申屠蟠隐于梁、砀之间,免于党人之祸,亦为进所辟,逾年不至。进恨之,欲胁以威刑,使同郡黄忠与蟠书曰:“大将军幕府初开,征辟海内,并延英俊,虽有高名盛德,不获异遇。至如先生,特加殊礼,优而不名,设几杖之坐,引领东望,日夜以冀。弥秋历冬,经迈二载,深拒以疾,无惠然之顾。重令奚中郎晓畅殷勤①,至于再三,而先生抗志弥高,所执益固。将军于是怃然失望,而有媿色,自以德薄,深用咎悔。仆窃论之,先生高则有余,智则不足。当今西戎作乱,师旅在外,军国异容,动有刑宪。今颍川荀爽舆病在道,北〔海〕(郡)郑玄北面受署②。彼岂乐羁牵者哉?知时不可佚豫也。且昔人之隐,虽遭其时,犹放声绝迹③,巢栖茹薇④。其不遇也,则裸身大笑,被发狂歌⑤。今先生处平壤,游人间,吟典籍,袭衣裳,行与昔人谬,而欲蹈其迹,拟其事,不亦难乎?⑥仆愿先生优游俯仰,贵处可否之间,孔子可师⑦,何必首阳。备托臭味⑧,庶同休戚,是以假飞书以喻左右。”蟠不答其书,亦无惧色。 ①爰延,陈留外黄人,与蟠同乡里。此恐是其子骥,谢承书作“爰兴字骥”。 ②据《范书》改。 ③李贤曰:“放,弃也。” ④李贤曰:“巢栖,谓巢父也。” ⑤李贤引楚辞曰:“桑扈裸行。”又《论语》微子曰:“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巳而巳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言世乱已甚,可追自止,当隐居以避乱。 ⑥惠栋曰:“荩思云:处平壤,异于巢栖茹薇者也。游人间,异于放声灭迹者也。吟典籍,异于大笑狂歌者也。袭衣服,异于裸身被发者也。故云‘事异昔人,而欲远蹈其迹’也。” ⑦《论语》微子载孔子使子路语隐者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絜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黄忠欲蟠应仕,故曰“孔子可师”。 ⑧襄公八年《左传》载季武子答范宣子曰:“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有?”杨伯峻曰:“臭味,气味也。意谓鲁君对于晋君,晋君为花与果实,鲁君只是其臭味,既以尊晋,又喻两国情同一体。”此乃尊重对方,又喻手足情深的自谦之辞。 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同县大女侯玉为父报雠①,杀夫之从母兄,姑怒,执玉送吏。时县令梁配将断其狱。蟠年十五,自精舍诣县奏记曰:“伏闻大女侯玉为父报雠,狱鞠以法,不胜感悼〔之〕(巳)情②,敢陈所闻。昔太原周党感《春秋》之义,辞师复雠,当时论者,犹高其节③。况玉女弱,内无同生之谋,外无交游之助,直推父子之情,手刃莫大之雠。当时闻之,人无勇怯,莫不张胆增气,轻身重义,攘臂高谈,称羡其美。今闻玉幽执牢槛,罪名已定,皆心低意阻,惆怅悲叹。蟠以玉之节义,历代未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若其在昔,尚当旌闾表墓,以显后嗣,况事在清听,不加以义。”于是县令具以状闻,得减死一等。 ①《范书》及《续汉书》“侯玉”均作“缑玉”。 ②据文意改。 ③周党之事,详见《范书》本传。按《春秋》《公羊传》言复雠之义有三:庄公四年曰:“九世犹可以复雠乎?虽百世可也。”庄公九年曰:“曷为伐败?复雠也。”注曰:“复雠以死败为荣。”又定公四年曰:“父不受诛,子复雠可也。父受诛,子复雠,推刃之道也。复雠不除害,朋友相卫,而不相迿,古之道也。”先秦、秦汉之时,复雠之风极盛,东汉尤甚。全国十三州,上至天子,下至妇孺,皆勉力而为之,至于灭户殄业,而终不悔。究其根源有三,一则距远古较近,血亲复雠之遗风尚存。二则汉世标榜以孝道治天下,以《春秋》断刑治狱,为复雠提供了合法的依据。道德规范与法律的一致性,是复雠盛行的决定性因素。三则是阶级斗争以及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的反映。吕母就是先以为子复雠起事,而终酿成农民起义之势的。而门生故吏为举将座师复雠,为朋友复雠,也给复雠抹上了强烈的政治色彩。复雠一事,是秦汉风俗中不容忽视的一个重要因素。 蟠学无常师,博览无不通。初在太学,济阴王子居病困,临卒托蟠致丧。蟠即自负其尸,遂致济阴。道遇司隶从事,嘉蟠志义,愍其负重,为封过所传①。蟠不受,投地而去。举有司,公交车征,诸所聘礼皆不受。董卓初征天下贤隽,皆起家登宰相。蟠得征书,时人皆劝之行,蟠笑而不答。居无何,而王室大乱。蟠年七十余,以寿终。 ①李贤曰:“传,谓符牒,使人护送之。”按释名曰:“至关津以示之也。”即通行证也。过所亦过关文书,同传。然此乃敕所过诸驿站,助蟠以车马,免其负重也。 十月甲子,上观耀兵于平乐观。 先是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流血两宫。或说何进曰①:“太公六韬②,有天子将兵事,以示四方③。”进以为然,乃言于上,大发兵,讲武于平乐观下。天子亲擐甲冑,临军三匝,既罢,以兵属大将军进。 ①说者,大将军司马许叙、假司马伍宕。 ②六韬,乃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是也。 ③意林引太公六韬曰:“武王问太公曰:‘吾欲令三军亲其将如父母,攻城则争先,野战则先赴,闻金声而怒,闻鼓声而喜,可乎?’”此乃龙韬励军篇之文也。 初,汉阳太守盖勋,著绩西州,知耿鄙之必败也,自免归家。于是征为武都太守,诏大将军何进、上军校尉蹇硕为勋祖道①,京师荣之。 ①颜师古曰:“祖者,送行之祭,因设宴饮焉。” 未至武都,征为讨虏校尉。上问勋曰:“天下何以反?”勋对曰:“幸臣子弟,扰之使然。”时硕子弟尤甚,天子顾而问硕,硕不能对。帝又谓勋曰:“吾以陈师于平乐观,多出中藏以饵战士,何如?”勋曰:“臣闻昔者,先王耀德而不观兵①。今寇在远,而设阵于近,不足以昭果毅,祗足以黩威武耳。”帝曰:“善!恨见卿晚,群臣初无是言也。”勋与刘虞、袁绍等并典禁军,勋谓虞、绍曰:“吾见上,上甚聪明,但壅于左右耳。勇力诛嬖幸,然后征拔英俊,以兴汉室,功遂身退,岂不快邪?”虞、绍亦有宿谋,因共相结。未发,而司隶校尉张温举勋为京兆尹。帝方倚勋,欲亲近之,而硕等心惮〔之〕②并劝帝从温议,遂拜京兆尹。 ①见《国语》周语,乃祭公谋父谏穆王之语。韦昭曰:“耀,明也。观,示也。明德,尚道化也。不示兵者,有大罪恶然后致诛,不以小小示威武也。” ②据文意补。 小黄门高望,皇子辩之爱臣也①,因硕属望子于勋,欲以为孝廉,勋不肯。或谓勋曰:“皇子,副主也;望,其保也;硕,帝之宠臣也。三怨成府②,岂可救也?”勋曰:“选贤所以报国也,非贤不举,虽死可悔乎?” ①原误作“皇子爱之辩臣也”,今正之。 ②《国语》鲁语曰:“子叔声伯曰:‘苦成氏有三亡:少德而多宠,位下而欲上政,无大功而欲大禄,皆怨府也。其君骄而多私,胜敌而归,必立新家;不因民不能去旧,因民,非多怨民无所始。为怨三府,可谓多矣。’” 是时王国众十余万,三辅震动,勋自请发兵万人,分屯三辅①。每有密事,帝〔手〕(呼)诏问勋②。勋虽身在外,甚见信重,乃著琴诗十二章奏之,帝善焉,数加赏赐。 ①《续汉书》:“因表用处士扶风士孙瑞为鹰鹞都尉,桂阳魏杰为破敌都尉,京兆杜楷为威虏都尉,弘农杨儒为鸟击都尉,长陵第五隽为清寇都尉,凡五都尉,皆素有名,悉领属勋。” ②据《范书》及《续汉书》改。 十二月,左将军皇甫嵩、前将军董卓屯右扶风,讨王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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