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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袒拳匪误信邪术 颁战谕开罪友邦(3)


  西太后尚未开言,赵舒翘忽启奏道:“内地洋人甚多,欲要开战,先请明降谕旨,令京内外扫除外人,免为内应方好。”

  西太后道:“你且退,命军机大臣斟酌奏闻。”

  赵退出,满员立山、联元,汉员徐用仪、许景澄、袁昶依次谏阻,大致说:“寡不敌众,持重为是。”

  袁昶且谓:西人颇和平讲礼,未必有这干涉内政的照会。端王载漪不待袁昶语毕,即怒斥道:“你们都是汉奸,老佛爷肯听信你么?”贼胆心虚。

  这句话声激而厉,西太后闻着也觉载漪过甚,便语载漪道:“你也太觉暴躁了。”随命袁退。

  于是殿内寂然无声。西太后即命军机大臣宣布开战的谕旨道:

  我朝二百数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迨道光、咸丰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国传教,朝廷以其劝人为善,勉允所请。初亦就我范围,遵我约束,讵料三十年来,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乃益肆枭张,欺凌我国家,侵犯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彼等负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慢神圣。我国赤子,仇怨郁结,人人欲得而甘心,此义勇焚烧教堂、屠杀教民所由来也。朝廷仍不开衅,如前保护者,恐伤我人民耳。故再降旨申禁,保卫使馆,加恤教民。前日有拳民、教民皆我赤子之谕,原为民、教解释宿嫌。朝廷柔服远人,至矣!尽矣!乃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挟。近更索我大沽炮台,归伊看管,意在肆其猖獗,震动畿辅。平日交邻之道,我未尝失礼于彼。彼自称教化之国,乃无理横行,专恃兵坚器利,自取决裂如此乎?

  朕临御将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孙,百姓亦戴朕如天帝。况慈圣中兴宇宙,恩德所被,浃髓沦肌, 祖宗凭依,神祇感格,旷代所无。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连日召见大小臣工,询谋佥同。近畿及山东等省,义民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数十万人,至于五尺童子,亦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彼尚诈谋,我恃天理,彼凭悍力,我恃人心。无论我国忠信甲胄,礼义干橹,人人敢死。即土地广有二十余省,人民多至四百余兆,何难剪彼凶焰,张国之威。其有同仇敌忾,陷阵冲锋,抑或仗义捐资,助益饷项,朝廷不惜破格懋赏,奖励忠勋。苟其自外生成,临阵退缩,甘心从逆,竟作汉奸,即刻严诛,决无宽贷。尔普天臣庶,其各怀忠义之心,共泄神人之愤。朕有厚望焉。钦此!

  *

  这谕甫下,大众退朝。是晚,德国驻京公使克林德,带同翻译官,乘舆赴总理衙门,欲与诸王大臣辩论是非,并通知下旗回国。舆中备着手枪,为自卫计。谁意行至半途,误触枪机,竟将弹子放出。适值虎神营中兵队巡查过来,疑他有意放枪,还枪攒击。偌大一个德使,那里禁得起许多弹子,霎时间死于舆中。端王等时在总署,闻知德使被戕,大呼道:“杀得爽快!”

  庆王奕劻道:“杀死外国公使,非同小可。从前咸丰年间,拘执英领事巴夏礼,还闹得不可收拾,况杀死公使哩?”

  刚毅道:“杀―两个洋鬼子,有什么要紧。庆王爷!你看这数日内,要将各使馆灭尽了。”恐他来生都未必看见。

  礼王世铎以此事关系重大,只得据实奏闻。西太后急召荣禄入见。荣禄道:“德使被戕,已由太常寺卿袁昶饬人棺殓。但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中国古法与西洋律例相同。这事不知闹到如何结果?奴才才疏胆小,乞老佛爷俯念愚忱,立赐革职,保全蚁命,不胜幸甚!”

  西太后才有些着急起来,便道:“你不必这么说。快叫军机拟旨,命将戕害德使的人拿捕治罪。”

  荣禄才答应退出。

  西太后稍觉愁烦,出门闲步。遥见大阿哥执刀旋舞,上下跳跃。旁立宫监数人,与他问答。大阿哥哗然道:“我去杀洋鬼子徒弟哩。”

  宫监道:“那个是洋鬼子徒弟?”

  大阿哥道:“便是当今的瘟皇帝。”

  西太后急走数步,随喝道“你在此说什么?”

  大阿哥闻着西太后声音,才掷刀于地,垂手立着。西太后道:“随我来。”

  大阿哥只好跟着回入室中。西太后怒叱道:“你不用心读书,敢在此横行不法。快与我跪下!”

  大阿哥方跪伏地上。西太后命宫监道:“你去取皮鞭来。”

  官监便取呈皮鞭。由西太后亲自动手,狠狠地敲了二十鞭,打得大阿哥号啕大哭,如杀猪般相似。该打。

  西太后随命宫监速带大阿哥到弘德殿去,交代徐师傅,毋令狎游,否则老徐亦要任责。宫监奉命,领着大阿哥去讫。西太后正愤闷间,忽报称端王求见。太后命召入。端王跪叩道:“老佛爷大喜!津兵与义民大获胜仗,洋鬼子都驱逐出境了。”

  西太后不觉改怒为喜道:“果有这等事么?”

  正是:

  小胜即骄天夺魄,虚声入报后欢心。

  究竟是否得胜,且待下回分解。

  *==*==*

  袒拳匪者,首毓贤,次刚毅,又次为载漪弟兄,及崇绮、徐桐、启秀、 赵舒翘等人,又次为西太后。似西太后误国之咎,应从末减。然试问谁执政权,乃信任袒匪殃民之贼臣,开衅友邦,作孤注之一掷耶?总之天下人不应存一私见。毓贤、刚毅等为迎合而袒匪,载漪为觊觎而袒匪,西太后为仇视光绪帝而袒匪。赝鼎之照会忽来,宣战之诏书即下。不度德,不量力,妄思以一服八,可恨亦可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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