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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康怀贞筑垒围潞州 李存勖督兵破夹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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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至此,又令取过平时佩带的箭袋,拔出三矢,分交存勖,交付一支,谆嘱数语。第一矢是教他灭梁,第二矢是教他扫燕,第三矢是教他逐契丹。梁晋世仇,克用不能灭梁,原是一生大恨。燕指刘守光,守光叛晋降梁,也是克用所恨的。契丹酋长耶律阿保机,【阿保机一译作按巴坚。】曾与克用约为兄弟,及梁主受禅,阿保机与梁通好,自食前言,所以克用也引为恨事。存勖涕泣受命。【事见欧阳氏《五代史·伶官列传》。】克用复语克宁道:“此后以亚子累汝,汝勿负我!” 说到我字,已是忍不住痛苦,一声狂呼,竟尔毕命。享年五十三岁。 存勖号哭擗踊,非常哀恸。克宁等料理丧事,忙乱了好几天。惟克用在日,养子甚多,衣服礼秩,与存勖相等,共有六七人。存勖嗣位,彼等心怀不服,捏造谣言,意图作乱。克宁久握兵权,又为军士所倾向,因此也涉嫌疑。监军张承业,本是唐朝宦官,当朱温扈驾入京,与崔胤大杀宦官时,【见第二回。】曾令各镇悉诛监军。李克用与承业友善,但杀罪犯一人,充作承业,承业仍监军如故,感克用恩,格外效力,至是代为衔忧。且见存勖久居丧庐,未曾视事,乃排闼入语存勖道:“大孝在不坠基业,非寻常哭泣可了。目今汴寇压境,利我凶哀,我又内势未靖,谣言百出,一或摇动,祸变立至,请嗣王墨缞听政,勉持危局,方为尽孝。” 存勖才出庐莅事,闻军中私议纷纷,也觉惊心。便邀克宁入室,凄然与语道:“儿年尚幼,未通庶政,恐不足上承遗命,弹压各军。叔父勋德俱高,众情推服,且请制置军府,俟儿能成立,再听叔父处分。” 克宁慨语道:“汝系亡兄家嗣,且有遗命,何人得生异议?”【本意却是不错。】 遂扶存勖出堂,召集军中将士,推戴存勖为晋王,兼河东节度使。克宁首先拜贺。将士等亦不敢不从,相率下拜。惟克用养子李存颢等,托疾不至。 至克宁退归私第,存颢独乘夜入谒,用言挑拨道:“兄终弟及,也是古今旧事,奈何以叔拜侄呢?” 克宁正色道:“这是体统所关,怎得顾全私谊?” 语未毕,忽屏后有人窃笑道:“叔可拜侄,将来侄要杀叔,也只好束手受刃了!” 克宁闻声返顾,见有一人出来,原来是妻室孟氏。便道:“你如何也来胡说!” 孟氏道:“天与不取,必且受殃!你道存勖是好人么?” 存颢得了一个大帮手,复用着一番甜言蜜语,竭力撺掇。说得克宁也觉心动。【坏了!坏了!】便叹息道:“名位已定,叫我如何区处?” 存颢道:“这有何难?但教杀死张承业、李存璋,便好成功。” 克宁道:“你且去与密友妥商,再作计较。” 存颢大喜,出与同党计议,决奉克宁为节度使,并执晋王存勖,及存勖母曹氏归梁,愿为梁藩。【大约是丧心病狂了。】都虞侯李存质,也是克用养子,时亦在座与议,惟尝与克宁有嫌,议论时不免龃龉。存颢诉知克宁,竟诬称存质罪状,把他杀毙。克宁遂求为云中节度使,且割蔚、应、朔三州为属郡。存勖已是动疑,但表面上尚含糊答应。 既而幸臣史敬镕,入见太夫人曹氏,将克宁及存颢等阴谋,详细告闻。曹氏大骇,亟语存勖,存勖召张承业、李存璋入内,涕泣与语道:“吾叔欲害我母子,太无叔侄情;但骨肉不应自相鱼肉,我当退避贤路,少抒内祸。”【这是欲擒故纵之言,看官莫被瞒过。】 承业勃然道:“臣受命先王,言犹在耳,存颢等欲举晋降贼,王从何路求生?若非大义灭亲,恐国亡无日了!” 存勖乃与存璋等定谋,伏兵府署,诱克宁、存颢等入宴。才行就座,伏兵遽起,即将克宁、存颢等拿下。存勖流涕责克宁道:“儿前曾让位叔父,叔父不取;今儿已定位,奈何复为此谋,竟欲将我母子执送仇雠,忍心至此,是何道理?” 克宁惭伏不能对。 存璋等齐呼速诛,存勖乃取出祖父神主,摆起香案,才将克宁枭首,存颢等一并伏诛,令克宁妻孟氏自尽。【长舌妇有何善果!】 一场内乱,化作冰销。 正拟出救潞州,忽闻唐废帝暴死济阴,料知为朱温所害,遂缟素举哀,声讨朱梁。【随笔了过唐昭宣帝。】部众以周德威外握重兵,恐他谋变,且素与嗣昭不睦,未肯出力相援,因怂恿晋王存勖,调回德威。适梁主温自至泽州,黜退李思安,换用刘知俊,另派范君实、刘重霸为先锋,牛存节为抚遏使,驻兵长子。一面派使至潞州,谕令李嗣昭归降。嗣昭焚书斩使,厉兵死守,梁军又复猛扑。流矢中嗣昭足,嗣昭潜自拔去,毫不动容,仍然督兵力拒,因此城中虽已匮乏,兀自支撑得住。 梁主温闻潞州难下,拟即退师,诸将争献议道:“李克用已死,周德威且归,潞州孤城无援,指日可下,请陛下暂留旬月,定可破灭潞城。” 梁主温勉留数日,恐岐人乘虚来攻,截他后路,乃决自泽州还师,留刘知俊围攻潞州。 周德威由潞还晋,留兵城外,徒步入城,至李克用柩前,伏哭尽哀,然后退见嗣王,谨执臣礼。存勖大喜,遂与商及军情,且述先王遗命,令援潞州。德威且感且泣,固请再往。存勖乃召诸将会议,首先开言道:“潞州为河东藩蔽,若无潞州,便是无河东了。从前朱温所患,只一先王,今闻我少年嗣位,必以为未习戎事,不能出师,我若简练兵甲,倍道兼行,出他不意,掩他无备,以愤卒击惰兵,何忧不胜?解围定霸,便在此一举了!”【颇有英雄气象。】 张承业在旁应声道:“王言甚是,请即起师。” 诸将亦同声赞成。 存勖乃大阅士卒,命丁会为都招讨使,偕周德威等先行,自率军继进。到了三垂岗下,距潞州只十余里,天色已暮,存勖命军士少休,偃旗息鼓,衔枚伏着。待至黎明,适值大雾漫天,咫尺不辨,驱军急进,直抵夹寨。梁军毫不设备,刘知俊尚高卧未起,陡闻晋兵杀到,好似迅雷不及掩耳,慌忙披衣趿履,整甲上马,召集将士等,出寨抵御。那知西北隅已杀入李嗣源,东北隅已杀入周德威,两路敌军,手中统执着火具,连烧连杀,吓得梁军东逃西窜,七歪八倒,知俊料不能支,领了败兵数百,拨马先逃。梁招讨使符道昭,情急狂奔,用鞭向马尾乱挥,马反惊倒,把道昭掀落地上。凑巧周德威追到,手起刀落,剁成两段,梁军大溃,将士丧亡逾万,委弃资粮兵械,几如山积。败报到了汴梁,梁主温惊叹道:“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虽死犹生!若似我诸儿,简直与豚犬一般呢!”【似你得有美媳,也足慰你老怀。】 小子有诗咏道: 晋阳一鼓奋雄师,夹寨摧残定霸基。 生子当如李亚子,虎儿毕竟扫豚儿。 夹寨已破,周德威至潞州城下,呼李嗣昭开门,偏嗣昭弯弓搭箭,竟欲射死德威。究竟为着何事,容小子下回说明。 *==*==* 唐亡以后,虽有四国反抗朱梁,实则皆纯盗虚声,非真有心兴唐。惟晋王李克用,犹为彼善于此尔,余镇皆利禄薰心,受梁笼络,更不足道。惟唐梁之交,土宇分崩,群雄割据,几如乱猬一般,经作者一一叙清,才觉头头是道,得使阅者爽目。看似容易却艰辛,幸勿轻口滑过,至四国五镇,及关系《五代史》等藩属,俱已交代明白,方折到梁晋交战事。夹寨一役,为梁晋兴亡嚆矢,故叙事从详。至若克用父子,一终一继,亦不肯少略,俱为后文处处伏案。阅者悉心浏览,自知作者苦心,非寻常小说比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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