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47)_倪匡

四七

　　还有研究所长柜子中的那个呢？那一个已经把他自己当作了李自成，看到了良辰美景，便当作是被他杀了的李岩的妻子红娘子来报仇，他午夜惊醒，只知道问“紧急军情”，又痛恨令他失败的“辫子兵”！

　　那一个复活得还不是很彻底，可能是由于搜集到的李自成的记忆，还不是太完全──据说，人是有“三魂六魄”的，是不是说，“记忆组”分成九个部分？要是搜集齐了，那个躺在长柜子里的人，会不会跳出来造反？

　　我想到这里，已然遍体生寒──这种靠搜集记忆注入人脑，也就是招魂加诸人身的本领，若是被有系统地掌握，广泛运用起来，地球会变成怎样，真是难以想象。虽然说如今地球上充满了混乱，但是在混乱中求生存的人，总还在勉力适应，而且，人类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都不断在进步，道德观念也不断在改变，要是忽然之间，许许多多古人都复活了，都占据了现代人的身体，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一想到这些，本来就不寒而栗，而突然之间，我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我立即手指着客厅的一角，而眼向白素看去。这时，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思绪和我一样，因为我看到人人都有骇然的神情，而白素的眼光，也正投向我指的那个角落，当然她也同时想到了我突然想起的事！

　　那角落，本来放着一尊相当高的陶塑像，诗仙李白的塑像。

　　上次，费力来时，由于他知道我曾偷入过他的研究所，大怒离去之前，经过那尊塑像，把它举了起来，砸成粉碎，我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对了，我说：“你砸碎的是李白！”

　　而费力医生如何回答？他的回答是什么？

　　他的回答是：“李白又怎样？你要，我可以给你一个活的李白！”

　　当时，听得他那样说，只当他是在盛怒之下的语无伦次。可是现在想来，他真有这样的能力。

　　只要他能搜集到李白的记忆（把李白的魂魄招来），移入任何人的脑部，那么，这任何人，就是活的李白，会“斗酒诗百篇”，会“长安市上酒家眠”！

　　他不是说着玩的，他真有这能力。

　　我张大了口，白素向我望来，我苦笑，声音干涩：“他成功了，费力医生成功了！他的成功，超乎我们的预料，他真的成功了”

　　一时之间，人人都沉默，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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