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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也有时,练成了看唇语的功夫——从对方唇形的变化之中,虽然对方没发出声音,也可以知道他在讲些什么——我的唇语基础,就是在那时打下来的,后来,在冒险生活之中,少年时的基本训练,曾在许多场合下,起过化险为夷的作用。

  这时,我定下神来,又看到况英豪在说:“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个东西在哪里!那是甚么?看来像是一根……子。那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他的名字是王天彬?也没听说过?”

  在“根”字和“子”字之间的那一个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像是“猪”字,也可能是其他的同音字。而那个名字“王天彬”,自然也可能是其他的同音字。

  这使我肯定了一点,他是在接受盘问——有人拿一样东西给他看,他却不认得那是什么,而盘问他的人,多半还要他讲出那东西在什么地方,他自然更说不出来了!

  我并看不见有什么人在向他盘问,在这期间,我也曾大声叫他,可是他显然听不见。

  我只看到他又在叫:“你们是敌军?我虽然不是正式军人,可是我成为俘虏,要有俘虏应有的待遇!”

  他把那两句话,连说了两遍,所以我可以肯定,他是这么说的。

  这令我骇然欲绝,我想向他冲去,可是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目的,那时我的情形,完完全全像是置身于一个恶梦之中!

  我双手乱舞,双脚乱踢,大声叫唤,一面还尽可能看他在叫什么。

  我看到他在叫:“我不跟你走!哪里我都不去,我不知道你们在问我什么,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当他这样叫的时候,神情惊恐之极,我忽然看到他拔出了手枪来,向前发射,可是听不见声音,同时,那灰白的光幕在变暗,他的形象也模糊。

  直到他消失之前,我看到的他说的一句话是“我不会屈服!”

  然后,眼前一黑,又什么也看不见了,同时,我感到极度的昏眩,身子不由自主软倒。

  等到我再有知觉时,我只听得人声鼎沸,许多道强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心想,轮到鬼卒来拷问我了。可是在嘈杂的人声中,我却听到了祝香香熟悉的声音,我陡然睁开眼来,看到众多军人,拿着强力电筒照射着,我躺在一个担架上,祝香香正在担架之旁。

  我才一坐起身,不少军官来到我的身边,虽然七嘴八舌,但问的是同一个问题:“况英豪哪里去了?”

  况英豪不在了!他不是死了:死了,尸体还在。现在,他不见了!

  我喉咙像是有火在烧一样,哑着声,我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他……被人带走了,成了俘虏?”

  这是我当时能作出的最好回答了!

  §第八章 天兵天将

  这件事,是我一生之中第一次接触的,不是实用科学能解释的事件。我魂牵梦萦,和祝香香初吻,和在“鬼竹”之上忽然出现了极美丽的倩影,以及还未曾记述出来的另一些事,与这件事相比较,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在这件事之后,我和同类的怪事,好像是结了不解之缘一样,虽说是一有机会就会让我遇上,就算事实和我无关,发生在几万里之外的事,也会兜兜转转,转到我的身上来,变成是我的事。

  能遇那么多“怪事”,一来是由于我生来性格好事,对一些不明白的事,非要寻根究柢不可。二来,这件事中得到的一个解释,也是原因之一,是什么解释,谁作出的解释,请看下去。

  好了,所谓“这件事”,是在城外开始的,我和况英豪相处,没有多久,就意气相投,成为好朋友——少年人没有机心,热情迸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迅速拉近,不像成年人那样,诸多顾忌。像“白首相知犹按剑”这种情形,可以肯定,绝非少年时就结交的肝胆相照的终身知己。

  况英豪忽然失踪,而我又看到他像是在接受盘问,成了俘虏,由于他的身分特殊,是况大将军的儿子,这就成了一件极严重的事。

  当时,我并没有在担架上继续躺下去,挣扎着站了起来,立时被一辆军车载走,祝香香和我在一起,她一直用她柔情似水的大眼睛望着我,在她的眼睛中,我感到了焦虑,关切和疑惑。这一双大眼睛看得我心烦意乱。她并没有问什么,事实上,就算问,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对况英豪的关怀,少年的我,那时思绪非常杂乱,可是都一直环绕一个问题在打转——要是失踪的是我,她会不会也现出这般关怀的眼神!

  军车在火车站停下,县城的火车站,建筑简陋,我和祝香香,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之下,走向几节列车。

  那几节列车,灯火通明,列车四周,全是军人,有的在站岗,有的在奔来奔去,有不少军官骑着摩托车在来回疾驶,声响震耳。

  列车大约有七八节,我们才一走近,就看到中间的一节之中,车窗打开,一个美妇人探头出来,向我们挥手,正是香妈。

  一路前来时,我心中十分不安,而这时,一看到香妈,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我连忙挥手,不知道为了什么,心中想的是:“有她在,天大的事,也不成问题。”

  进入了那节车厢,我就吃了一惊,因为那不是普通的车厢,而是况大将军的临时指挥所。况将军正站在一幅地图前,有两个军官在向他报告。

  那两个军官指着地图,一个道:“最近的敌军离我们也有两百多里,不可能是他们的活动!”

  另一个道:“也没有发现小型突击队的报告!”

  况将军浓眉紧蹙,向离他很近的一个高级军官道:“敌军也不至于做这样的卑鄙之事,历史上没有抓了将军的儿子去,就可以逼将军投降的事!”

  我知道,他们正在研究况英豪失踪的事,所以突然叫了一句:“他不是被人抓去的!”

  我一开口,人人的视线都投向我,车厢中的人可真不少,有五六个高级军官,香妈,县府的官员,还有我的一个堂叔——那年轻的堂叔对我最好,这时正作手势,要我放心。

  况将军望着我:“好,小朋友,当时你和他在一起,把经过情形说说——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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