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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宰

  时间又回到宝德教授才死去的那一年,也就是在阿尼密离开了那群穴居人的三十年之前。地点,仍然是在“非人协会”在瑞士的那座古堡的大厅之中。再准确的时间,是在阿尼密讲完了宝德教授的事情之后,那个瘦长的会员说:“我也要推荐一个人入会──”

  他讲完了这一句话之后,站了起来,搓着手,神情很有点紧张,然后,又坐了下去,看他的神情,像是不知应该如何开始说才好。

  其余几个会员都望着他,他们自然都知道,这个瘦长个子,是一个极其特出的人物,他的专长是他对植物的知识,他们也记得,当瘦长个子入会的时候,还是一个瘦削,黧黑,看来很害羞的小子,当海烈根先生带着他,走进这个大厅来的时候,他看来有点手足无措。当时,海烈根先生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像是在给他一种鼓励,然后,海烈根先生对大家,将这个羞怯的,看来有点神经质的瘦长小伙子,作了简单的介绍:“各位,这是史保。他有足够的资格,成为非人协会的会员,他的资格,是在于他对植物的了解,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对植物的了解究竟有多么深,但是我可以断言,全世界所有的植物学家加起来的所有知识,还不及他对植物了解的十分之一。”

  海烈根先生的介绍词是如此简短有力,再加上当时几个会员,对海烈根先生,有一种长辈的崇敬,是以尽管他们有多少怀疑,也是毫无疑议地同意了史保的加入。

  而史保当时的神情,他们也记得很清楚,他们起先以为,这个看来很羞怯的小伙子,在听了海烈根先生对他推崇备至的介绍之后,一定会谦虚几句的。谁知道当时,史保只是咧着嘴,看来有点腼腆地笑了一笑,完全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后来,在阿尼密加入之前,史保一直是最沉静的一个会员。当然,他并不像后来的阿尼密那样,几乎一句话也不说,可是他的确是相当沉静的一个人,只除了有一次,他在一次年会之中.大发脾气将总管训斥了一顿,那是他在大厅中,看到了一大瓶自花园中剪下来的玫瑰花之后,突然发作的,他的额上布满了青筋,严厉禁止总管以后再有同样的行为。那时,海烈根先生还在,事后他谈起,只是道:“史保太喜欢植物了,在他的心目中,植物的观念,和我们不相同,我们看来,只不过插了一瓶玫瑰花,在他看来,和将一些婴儿的头,放在一起一样。”

  海烈根先生当时的这番解释,其余几个会员,都很难明白,但当时的史保是真正的在发怒,倒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所以从那次以后,“非人协会”的那个古堡之中,所有的花瓶,全是空置的,绝没有鲜花插在其中。

  这时候,史保说了他要推荐一个新会员,站起来,搓着手,又坐了下来,完全像是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几个老会员,都想起了他初入会时的情形来,范先生微笑着,道:“史保,只管说,我们已接受了一个还未出世的人,还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不论你推荐的人多么怪,说出来吧。”

  史保先生的神态,看来更加忸怩了,他再次站了起来,双手比着人家完全看不懂的手势,然后又坐了下去,这才道:“我……我要推荐的……不是一个人。”每个会员都呆了一呆,范先生以老大哥对小弟弟的态度,首先道:“那也不要紧,我推荐的都连加农,实际上,只是一条鱼,不能算是一个人。”

  范先生这样说,自然是想大厅中的气氛,变得轻松一点,但是他却并没有达到目的。

  史保的神情,看来仍然很尴尬,而其余的人,也没有人出声。

  史保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喃喃地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太过分了一些,都连加农当然是人,未出世的人同样是人,可是我……我……”史保又抬起头来,望向各人。这时,尽管各人的心中很疑惑,但是每一个人的神情,却都是鼓励的,鼓励史保将他的推荐说出来。

  史保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他镇定了很多,然后,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他才道:“事情是在今年年初,我接受一项委托,重新整理巴西的橡树园。因为战争,西方国家无法再利用马来西亚的树胶,所以,他们想起了巴西的橡树园来,设法再度利用,我就接受了这项委托。”

  史保已经开始了他的叙述,各会员都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们真恐怕史保因为感到他自己的提议“太过分”了而不再说什么。

  史保略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到了巴西,和巴西的内政部取得了联络,原来的橡胶树,都已经荒废了,我必须从野生的树胶丛着手调查,最好能找到一大片能够立时采用的树胶,我们沿着亚马逊河,向上游走着,我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我熟知世界上所有植物的特性,和我同行的,是巴西内政部的一个官员,叫拉维兹。”

  ***

  史保和拉维兹从一开始会面起,就不愉快,那不愉快,或许是由于史保看来一点也不特出的外表所造成,也或许是由于拉维兹那种官僚作风,当史保首次进入拉维兹的办公室之际,拉维兹穿着笔挺的名贵料子制成的服装,留着整齐的小胡子。

  他打量着史保,用一种很客气的声调,道:“史保先生,对于巴西的原始森林,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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