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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尼柯尔注视着弗朗西丝,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替告她:别答应!可另一个声音说:怎么不行?

  “我同意!”两个女人互相对视着时,朱列安·勒克莱尔却插了进来,“新闻界总是在谈论什么‘神秘的女宇航员’,还乱嚼舌头,给取了个绰号,叫什么‘冰雪公主’。让他们瞧瞧,你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的女人,就像刚才我们一块儿跳舞时一样,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干吗不!至少,在这儿不会把爸爸和女儿拖进来,尼柯尔最后决定了。

  他们开始一边谈话,一边朝柱廊另一头临时找来的摄像机走去。这时,透过人群,尼柯尔忽然看见了高岸博士,他正靠在一根石柱旁,与三个衣冠楚楚的日本人谈着话。

  “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回来。”尼柯尔对同伴说了一声后,快步走了过去。

  “晚上好。”尼柯尔问候高岸。

  日本科学家吃了一惊,转过身来,看是尼柯尔走来,便笑了。高岸介绍说,这些日本人是他的助手。几个日本人向她鞠躬致意。

  “你研究过病历了吗?”他悄悄地问。

  “是的。”她答道,并对她的日本同事附耳说,“我只有一分钟,只想告诉你,我已经仔细地看过了你的身体纪录,认为你可以胜任这次行动,没有必要向医学委员会报告你的心脏问题。”

  看高岸博士那模样,就像是别人告诉他妻子生了胖小子一样,兴奋异常。他想要说点什么感谢的话,一转眼看见有其他人在场,又咽了回去。“非常感谢你。”他对正往回走的尼柯尔说道,眼里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当尼柯尔旋着轻快的舞步来到弗朗西丝和朱列安·勒克莱尔中间时,心里美滋滋的。当弗朗西丝检查信号是否正常时,她欣然地摆好姿势,一动不动。她一边与朱列安断断续续地说话,一边啜着香槟。

  然后,她紧挨着弗朗西丝坐在弧光灯下,心里想着刚才见高岸的事:“能帮帮这个聪明的小老头,真是不错!”

  弗朗西丝的第一个问题问得很笨,她问尼柯尔,马上就要发射升空,她是不是很兴奋。

  “当然。”尼柯尔回答。然后,尼柯尔简短生动地描述了大家在经历如此长久的训练等待以后,要与“拉玛2号”会合的迫切和焦急的心情。

  采访用英语进行,一问一答,流畅自然,如事先排练过一般。弗朗西丝请尼柯尔讲讲她何时、何地、怎样进入航天学院的,她在队里扮演的角色等等;又问她盼望在“拉玛2号”里面发现些什么。

  尼柯尔说:“我真不知道。但不管我们发现些什么,一定都非常迷人、有趣。”

  在镜头前,尼柯尔感到很自如、很惬意,与弗朗西丝配合得天衣无缝,丝丝入扣。

  然后,弗朗西丝问了3个个人问题:一,有关她父亲;二,她的妈妈和象牙海岸塞罗弗部落的情况;三,她和女儿生活的情况。

  这些问题,尼柯尔觉得不难回答,但最后的问题却使她猝不及防。

  “很明显,从你女儿的照片能看出来,她的皮肤比你要白许多,”弗朗西丝不动声色地问道,语气平淡,“这说明,她父亲很可能是个白人,那么,谁是她父亲呢?”

  一刹那,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尼柯尔心如潮涌,被一种强烈的感情攫住了。一时间,她生怕自己会因无法自持而哭出声来。

  她颤抖着喘着气。很快地,她控制住了自己,恢复了镇定。

  她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愤怒和痛苦,驱赶着那风卷潮涌般的、往日爱情的回忆。

  “你这个笨女人,你应该知道她这一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使劲儿地忍住。

  她看了看明晃晃的灯光和光影里的弗朗西丝,胸前饰着金黄色小圆饰片的意大利女记者好像变成了一个梦幻般的图案,尼柯尔看见了一个很大的猫的头,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嘴正张开,露出尖利的牙。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最后,尼柯尔感到自己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愤怒地瞪着弗朗西丝,平静地用意大利语大声地说:“我不想谈此事!采访到此结束。”她猛地站了起来,却感到自己的脚在发抖,于是又坐了下来。镜头还在转动。她深吸了几口气,歇了片刻,站起身离开了摄像的地方。

  她想逃走,避开这一切,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独自一人去抚平被重新捅破的那些旧日的创伤。但这不可能。她刚走出来,朱列安抓住了她的肩。

  “这只母狗!”他朝着弗朗西丝的方向骂道。

  人们围住了尼柯尔,都在说着这事,霎时,所有的眼睛和耳朵都转向这里,真是烦人!

  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音乐的声音,尼柯尔依稀听出,这是《过去的美好时光》。身旁,朱列安正扶住尼柯尔的双肩,有力地唱着。他指挥着二十几(或者还要多)人,围着他俩高声地唱着曲子的结束句。尼柯尔机械地跟着这旋律,费力地低吟着。乐曲结束时,突然,朱列安吻住了尼柯尔的嘴唇。

  摄影师们蜂拥上前,抓拍新闻,周围一片嘈杂声。尼柯尔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就要昏倒。她使劲儿地挣扎,掰开了朱列安的手,冲出了人群。

  尼柯尔跌跌跘跘地后退,不料与怒气冲冲的雷吉·威尔逊撞了满怀。他一把推开她,抓住了闪光灯中一对正分享着新年之吻的男女,使劲儿地拉开他们,好像要揍那个男人。尼柯尔木然地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或是电影中。大卫·布朗还在弗朗西丝怀抱里,竭力想脱身;弗朗西丝赶紧阻止威尔逊。

  “你离她远点,蠢货!”雷吉高声叫骂,威胁着布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尼柯尔不能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这一切,真是难以理解。一会儿工夫,满屋子都是保安人员。

  尼柯尔随着人流,离开了喧闹的现场。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尼柯尔经过刚才摄像的地方,看见艾莲·布朗背靠着石柱,独自一人坐在柱廊里。记得不久前,尼柯尔在达拉斯大卫·布朗一家的家庭医生那里,碰到过艾莲。她热情友好,只是不停地对医生说,大卫近来有些反常。

  但此刻,她显然已经醉了,不想同任何人谈话。

  尼柯尔听见她低声的骂道:“你这堆臭狗屎。咱们走着瞧,我要把这些都写出来,那时,事情就不一样了。”

  尼柯尔离开了晚会,立即找车回到了罗马。真不敢相信,弗朗西丝居然还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要陪她出来找车。

  尼柯尔冷冷地拒绝了她装模作样的殷勤,独自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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