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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但那是因为另外的人对他的生存构成了威胁,而不是因为畸形的自尊心理。

  我应该做出怎样的判断呢?基督不是要求我们下判断要毫不犹豫吗?为什么偏偏在我没做好准备的时候遇到这种事?

  “我得把你的测试结果上报给战斗学校的那些决策者,豆子,在结果下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想留在我这里吗?在我这里你会没事的。”

  豆子埋下头看着手,点了点头,然后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呜呜地哭起来。

  那天一早,阿喀琉斯回到他们那个团伙的住处。“我不能再躲下去了。”他说,“那种感觉真窝囊。”他像平常一样,领着他们去吃早饭。但波可和豆子不在其中。

  萨金特吃完早饭后,到处打探情况。他和别的孩子交谈,和大人们交谈,想查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所有信息可能都有用处。在维吉码头一带,他听到几个海岸工作人员说早晨从河里捞起一具尸体,是个小女孩。萨金特找到停放尸体的地方,只见几个大人守在那里,正等着有关当局派人来处理。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搭理一边站着的大人,径直走过去,掀起遮盖尸体的防水油布。他看到了波可。

  “干啥呢?小家伙!”

  “她叫波可。”萨金特说。

  “你认得啊?知不知道是谁把她杀啦?”

  “是那个叫尤利西斯的家伙,就是他干的。”萨金特说。他把油布盖好。他的侦察活动结束了。阿喀琉斯的担忧不无道理,尤利西斯正在杀死他能找到的这个家庭的成员。

  “除了杀掉他,我们别无选择。”萨金特说。

  “已经流了太多的血,”阿喀琉斯说,“但我想你说得不错。”

  几个小一些的孩子在哭泣。其中一个呜咽着说:“在我快饿死的时候,波可给了我吃的东西。”

  “别说啦。”萨金特大声道,“我们现在吃得比波可当头儿时好得多。”

  阿喀琉斯伸出手拍拍萨金特的胳膊,让他安静下来。“一个杰出的团伙老大所能做到的事,波可都做到了,是她把我带入了这个家庭。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给予你们的其实就是她给予你们的。”

  孩子们都庄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小孩问道:“你认为尤利西斯也杀掉了豆子吗?”

  “如果那样,我们损失就太大了。”萨金特说。

  “任何损失对我的家庭来说都是大损失。”阿喀琉斯说,“但是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尤利西斯如果不马上从这个城市滚蛋,就只有死路一条。把这个话传出去,萨金特。让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我们挑战的姿态。尤利西斯休想再在城里的任何厨房里吃到一口东西了,除非他接受挑战。当他把刀子插进波可眼睛里时,就应该明白这点。”

  一阵寒意突然涌上萨金特心头。他对阿喀琉斯敬了个礼,立刻飞跑出去。这是个表示服从的仪式性动作。

  他跑着,哭着,心中充满恐惧。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到过波可的死状,没有给任何人讲过波可的眼睛被刀子剜成了两个血窟窿。阿喀琉斯怎么会知道这个细节?也许阿喀琉斯通过其他渠道了解过这件事?也许他先就听说了些什么,只是直到萨金特带回消息时他才提起?也许,也许。不。萨金特明白了,尤利西斯根本就没有出手。这是阿喀琉斯干的。就像豆子一开始警告过的那样。阿喀琉斯绝不会原谅打过他的波可。他等到现在才杀她,是因为有尤利西斯那个混蛋去顶罪。他坐在那里说什么波可是多么多么好,大家都该对她心存感激,说什么他阿喀琉斯给予大家的就是波可给予大家的。

  只有豆子一个人保持着清醒。几乎在所有方面,阿喀琉斯对家庭来说都是个好爸爸,但他却是个凶手,绝不饶恕冒犯过他的人。

  波可本来也知道这点。豆子提醒过她,她也感觉到了,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阿喀琉斯做他们这群小孩的爸爸。她为自己选了个杀手。她就像海尔格在他们吃饭时对他们讲的那个什么耶稣一样。她也是为了她的孩子们而死去的。阿喀琉斯呢,他就像上帝。他让人们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不管是什么样的过失。

  重要的是,选择会赢的一边,选择上帝这一边。海尔格就是这么教他们的,不是么?站到上帝那一边。

  我要站在阿喀琉斯一边。我要尊敬我的爸爸,是的,那样我才能活下去,活到能够独立自主的那一天。

  就豆子来说,嗯,他很聪明,但聪明也救不了他的小命。如果你不能靠聪明保住小命,那还不如死了好些。

  这时,萨金特跑到了第一个拐弯处,他要把阿喀琉斯对尤利西斯的禁令传到城里的每个慈善厨房,他一直没能止住哭泣。悲剧已经发生了。现在应该多为活着的人考虑。虽然萨金特已经知道尤利西斯并没有杀人,但能把他置于死地却是一件对自己家庭的安全很重要的事。波可的死给其他的爸爸们提供了退后一步的好理由,他们会在一旁观赏阿喀琉斯如何收拾对手。当这件事完全了结以后,阿喀琉斯将会在鹿特丹所有的爸爸中间成为领袖。萨金特会站在他身边,他不会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让家庭里的其他成员以及所有鹿特丹大街上的孩子们,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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