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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电话里出现了片刻停顿。接着老人轻轻笑了起来,“你可能是对的。”他挂断了电话。

  拉撒路开着他的汽车离开了。很快,他发现自己正沿着林伍德大道往西开。之所以注意到这个,是因为他路过了自己家人去的教堂。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莫琳——

  他再也见不到莫琳了。

  永远见不到了——即使他再回来一次,并且努力避免这次犯的错误。没有悖论。这个错误是时空框架里不可改变的一部分,所有安迪数学理论中的精妙概念、所有装在多拉上的先进功能,都无法抹去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拉撒路在距离布鲁克林大街很近的林伍德大厦前停下车,他要考虑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开车到火车站,乘下一班往西去的圣达菲火车离开这里。只要任何一封求救信能够穿越时伺、到达目的地,星期一早晨他就会被接上飞船。这场战争和所有的麻烦都将再次成为很久以前的历史;“特德·布兰松”也会成为外祖父和莫琳认识时间不长、然后很快忘却的某人。

  糟糕的是,写那些求救信时他时间不够,没有蚀刻信息;但就算这样,它们中仍然可能会有一封信成功穿越时空。如果一封都没收到,那就在1926年去会合地点等着被接走。如果所有信件都没能够到达目的地——总是有这个可能,他是试图在延迟递送系统还没有完全建立好的时候来使用它——那就等到1929年,执行原订计划中的会合方案。那肯定没有问题;无论在什么条件下,双胞胎姐妹和多拉都会作好准备,执行那个方案。

  那么,为什么他的心情如此糟糕?

  这不是他的战争。

  经过足够长的时间,外公会知道他脱口而出的预测是绝对的事实。过一段时间,外公会知道法国如何向美国表达感激,也会知道英国如何表示感激。国与国之间是没有感激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支持德国人”?才不是呢,外公!德国文化核心的某些东西已经腐烂了,而且,这场战争会引发另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中,德国人的暴行会比他们现在倍受大家指责的罪行残忍一千倍:毒气室、大规模焚烧尸体散发的恶臭,这种恶臭将穿越时间,恒久不灭——

  但是,他无法把这些事告诉外公和莫琳,也不应该作这种尝试。关于未来,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卡桑德拉好就好在从来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①卡桑德拉,希腊神话申不为人所信的预言家。〕

  两个过去世界的人,误解了他认为这场战争毫无意义的真正原因——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但事实是,它真的很重要,非常重要。

  他能感到左肋上那个鼓包,这是他的枪。

  枪可以保护他的金币,但他半点也不在乎金币。但枪同时还是一个“自杀选择”开关。

  别胡思乱想,你这个傻瓜!你不想送死,只是想得到外祖父和莫琳的认可——莫琳的认可。

  征兵站设在邮局总部,离城里很远。已经很晚了,但它仍旧开着,外面排着长队。拉撒路给了一个老黑人一美元,让他坐在车里,并且提醒他车后面有一个小手提包。他承诺回来以后再付给他一美元。他没说起装钱的背心和手枪,这两样东西现在都在那个手提包里。其实拉撒路并不担心车子或者钱,这两样东西被偷了的话,也许还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他在队尾排上了队。

  “姓名?”

  “布兰松·西奥多。”

  “以前有没有当兵的经历?”

  “没有。”

  “年龄?不,出生日期——最好是在1899年4月5日以前出生的。”

  “1890年11月11日。”

  “你看起来没那么老,但就这样吧。拿着这张纸,进那个门。你会看到一堆大袋子,或者枕套。脱下你的衣服,把它们装进一个袋子,然后拿着袋子,把这张纸交给一个医生,照他说的做。”

  “谢谢你,中士。”

  “走吧。下一个。”

  房间里有一个穿军装的医生,还有六个穿便服的助手。拉撒路正确地读出了视力表,但医生似乎没怎么听。检查做得非常宽松。拉撒路只看到有一个人被拒绝;根据拉撒路粗浅的判断,这个人已经是肺结核晚期了。

  只有一个医生像是希望能够发现问题。他让拉撒路弯下腰,把他的屁股分开,检查他是否患有疝气症,然后他让拉撒路咳嗽,还触摸检查他的腹部。“右边这块硬的东西是什么?

  〔①这是拉撒路的植入物。〕

  “我不知道,先生。”

  “你的阑尾被割掉了吗?是的,我看到伤疤了。摸到缝合线了;伤疤几乎看不出来。你的外科医生技术真不错;但愿我也能做出这么漂亮的手术。也许只是一些排泄物堆在了里面;吃一点泻药,明天早晨你就会把它排出来了。”

  “谢谢你,医生。”

  “不用谢,孩子。下一个。”

  “举起你们的右手,跟着我重复……”

  “保存好这些文件。明天早晨七点种之前赶到征兵站,把你们的文件给问讯处的中士看;他会告诉你们去哪里。如果你们把这些文件丢了,那也要来报到,否则山姆大叔会去找你的。就这样,士兵们,你们现在已经是军人了!从那个门出去吧。

  他的汽车还在那里;那个老黑人从汽车里出来。“一切都好,上校!”

  “当然。”他心情愉快地附和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美元的钞票,“但我是‘二等兵’,不是‘上校’。”

  “他们要你了?这样的话,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当然可以要!我不需要它了;服役期间,山姆大叔会照看我的,还会每月付给我二十一美元。所以,拿着它和刚才那一美元,去买杯杜松子酒,祝福我,二等兵特德·布兰松。”

  “我不能那么做,上校——二等兵特德·布兰松,真的。我是白丝带成员,在你出生之前就宣过誓。你只管把钱收好,为我们去打德国人。”

  〔①当时的美国戒酒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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