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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第十章

  甚至在他用力按下按钮的那一刻,我还试图冲他大喊不要这么做,但太晚了,我已经在下坠了。我心中最后所想其实很矛盾,很痛苦,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因为我并不想用这种办法达到目的。我舍弃了一切,又在精神上拼命折磨一位可怜的老人。他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可我却几乎折磨得他要死——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去向何方,更糟的是,我并不知道自己竟会去到那种地方。

  然后我撞到了什么。我并不认为自己跌了多过四英尺,但我确实没有任何准备。我感觉自己直挺挺地像个木棍一般戳到地上,然后又像麻袋一样瘫倒在地。

  这时有人说道:“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是个男人,大约四十岁,秃顶,但发式修得很好,斜斜地将侧面头发掩在头顶。他面对我站着,双手握拳叉在腰上。他看上去精明能干,并非一副不愉快的神情,即便当时他似乎对我的出现很是恼火。

  我坐起身,发觉自己正坐在花岗岩砂砾和落了一地的松针上。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友善而可爱的女人,略比他年轻一些。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但什么话也没说。

  “我从哪儿来?”我傻乎乎地说道。我可能会说出:“我从什么时代来?”可那听上去只会更傻,另外,我脑子里也没转过那个念头。只看了他们一眼我就明白我没能到那个年代——我肯定这不是 1970 年,但我也并没停留在 2001 年;在 2001 年他们至少还保留着海滩边的那种装束。所以我一定是去了错误的方向。

  因为他们两个谁也没穿衣服,只露着光溜溜的茶褐色肌肤。甚至连贴身布料也没有。但他们似乎认为这就够了,显然他们并未因此而觉得难堪。

  “一次解决一件事。”他抗议道,“我在问你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他朝天上望去,“你的降落伞没挂在树上吧,对不对?这样的话,你在这儿干吗?这儿是知名的私人领地,你这是非法入侵,再说,你穿着狂欢节的服饰到底想干吗?”

  我看不出自己的装束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尤其是有鉴于他们的装束,但我没有回答。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风俗——看得出我要惹上麻烦了。

  她把一只手按在他的胳膊上。“别这样,约翰。”她柔声说道,“我想他是受伤了。”

  他看着她,又用锐利的眼光扫了我一眼道:“你受伤了吗?”

  我试图站起身来,努力尝试着。“我不这么认为,也许有几处擦伤。呃,今天是几号?”

  “啊?怎么,今天是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五月三号吧,我想是。对不对,珍妮?”

  “是啊,亲爱的。”

  “瞧,”我急切地说道,“我的头部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现在糊涂得很。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是说,完整的日期?”

  “什么?”

  我应该闭口不言的,直到我捡到日历啊、报纸啊什么的。可我当时就是急于知道,一刻也等不得。“哪一年?”

  “兄弟,看来你是撞得不轻。今年是 1970 年。”我看到他的眼睛又盯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的心中立时涌起一种解脱的感觉,几乎让我有些吃不消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还不算太晚。“谢谢,”我说道,“我有健忘症,刚刚又突然犯病了。有一回,我丧失记忆,呃——整整五年。”

  “我想我应该说,那可真是不幸啊,”他缓缓说道,“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别逼他,亲爱的。”她柔声细气地说道,“他看上去像是个好人。我想他大概只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我们会知道的。怎么样?”

  “我感觉……现在……一切良好,但我刚刚确实是脑子里一片混乱。”

  “OK。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而你又干吗穿成那个样子?”

  “老实讲,我也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而且我肯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突然就中了邪了。至于说到我的衣着……我猜,你可以称之为个人的怪癖吧。嗯……就像你们现在穿衣服的方式,或者说是,不穿衣服的方式。”

  他低下头瞄了自己一眼,然后咧开嘴笑了。“噢,是了。我很清楚我妻子和我穿衣服的方式……或者说是,不穿衣服的方式……在某种情况下,的确是需要一些解释。不过,我们还是宁愿让非法入侵者先做出个解释来。你瞧,你不属于这儿,穿成那个样子,而我们呢——嗯,就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你看到的。这是丹佛阳光俱乐部的基本装束。”

  约翰和珍妮·沙顿是那种老于世故、处变不惊、又很友善的人,他们甚至有心情请一位能搅得天下大乱的人来喝茶。约翰很明显并不满意我那可疑的解释,因而想要严密地查问个清楚,但珍妮阻住了他。我一口咬定我是“头晕目眩一时糊涂”这个说法,说我最后记得的是昨天晚上我还在丹佛,在新布朗宫。最后他说道:“好吧,这很有意思,甚至可以说很刺激,而我认为,等有人要去圆石镇的时候,倒可以送你一程放你在那儿,然后你可以搭公共汽车回丹佛。”他又看了看我道,“但如果我就这样带你回俱乐部的话,大家都会非常非常好奇的。”

  我低下头看看自己。我穿着衣服而他们没穿,这个现实一直使我感到尴尬不安——我是指,这让我感觉有毛病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们。“约翰……如果,我也把衣服全脱掉的话,事情会不会简单一些?”想想将要遇到的情形,这并不会使我感觉不适。我以前倒从未去过什么天体营,看不出那有什么意思。但是恰克和我曾在桑塔巴巴拉度过几个周末,也在拉古纳海滩玩过一回——在海滩上裸露肌肤还情有可原,可在其它任何地方就没意思了。

  ①天体营:裸体营。

  他点点头道:“那当然了。”

  “亲爱的,”珍妮说道,“他可以当我们的客人。”

  “嗯……是了。我惟一的爱人,你这个小甜甜,混到人群里面去吧。混进去,然后想法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在等一位客人从……从哪儿来好一些呢?丹佛吗?”

  “哦,从加利福尼亚来吧,洛杉矶。我其实就是从那儿来的。”我几乎说出‘大洛杉矶’来,然而很快我便意识到必须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辞,正如“电影”不再是“抓紧戏”了。

  “从洛杉矶来,这个再加上‘丹佛’,足够了。我们称呼彼此只用名不用姓,除非你要人家那么称呼你。所以,我的宝贝儿,你把话传开去,假装是早就众所周知了一样。然后,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你需得到门口跟我们会合。不过还是先到这儿来一趟吧,带着我过夜用的包来。”

  “干吗要带那个包呢,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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