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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OK,那就再次接受长期休眠好了,这样更安全。或许,就安安稳稳地坐等时光流逝,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不要再没完没了地来烦我。第二,即使你的确回到过去,你也许会距离 1970 年好大一截。据我所知,特威彻整个就是两眼一抹黑,瞎打瞎撞。我不认为他校准了所有的参数。但是,当然了,我自己也不过是个给人办事的奴才罢了。第三,实验室所在的位置过去是一片松树林,而实验室建于 1980 年。想想看,要是你在实验室建成前十年出现,而位置恰好是在一棵黄松正中,会如何?应当会引起一场相当大的爆炸吧,大概其威力和一颗钴弹差不多,啊?只不过,你是不会知道的了。”

  “可是——作为事实的一部分,我看不出为什么你就不可能从靠近实验室的什么地方冒出来呢。为什么不能在外太空的某一点出现,相对应于实验室过去所在的某个位置——我的意思是说,它过去……或者应该说是——”

  “你的意思什么也不是。你还得待在你原来所在的位置,在同一条经纬线上。不用为数学公式而发愁,只要记住那两只豚鼠是怎么个情况就行了。但如果你回到实验室建成以前的年代,你也许就会完结在哪棵树上。第四,你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回到现在,即使有了冷冻休眠,即使你能以正确的方法去到正确的时代,并在那个时代过活?”

  “啊?我做过一次,为什么不能做第二次?”

  “那是肯定的,可你怎么搞到你所需要的钱?”

  我张嘴想说,但又不得不闭上了嘴。这使我觉得自己很傻。我曾经有过一大笔钱,但现在已经没了,而即使是我存下来的这点储蓄(根本不够),我也不可能带得走——呸!即使我去抢银行(那是一门我一窍不通的艺术),最佳情况是能弄来一百万带着回到过去,可在 1970 年,这钱是没法用的。我会因为企图使用可笑的伪钞而被判入狱,在牢里终此一生。他们甚至连钞票的形状都换了,更别提序列号、日期、颜色和票面上的图案了。“也许,我只是不得不多存点钱罢了。”我赌气地说。

  “好孩子。可就在你存钱的时候,你还是很有可能就在此时此地终老,连试都没来得及试过……钱不见得多起来,只有头发和牙齿会越来越少。”

  “OK,OK。但是,就让我们回到最后一点上吧。那个地点是否曾经发生过任何爆炸呢?在实验室所在的位置?”

  “没有,我想没有。”

  “那么,我就不会完结在一棵树上——因为我没有,所以没有。过去没发生过此类事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比你想的还要远三步呢。这又是那个老套的时间悖论了,只不过,我才不信呢。我也考虑过时间理论,也许比你想得还多。你只想到追溯问题,那儿没发生过爆炸,所以你也就肯定不会完结在一棵树上,而事实是,因为你永远也不会实现这个时间跃迁。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但是,假设一下,如果我实现了呢?”

  “你不会实现的。因为我的第五点,而这才是杀手级的重点,所以你给我用点心听好了。你不会实现任何这类的时间跃迁,因为整件事情是保密的,你做不到。他们不会让你那么做的,所以,让我们把这事忘掉吧,丹尼。这已经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智慧之夜了,明儿一大早就会有 FBI的人来找我,所以,就让我们再多喝一轮吧。要是星期一早晨我还没被抓起来的话,我会打电话给阿拉丁那边的总工程师,找出这个什么‘D·B·戴维斯’到底叫什么名字,他到底是谁,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一切的一切。他甚至有可能还在那儿干呢,而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就和他一起共进午餐,谈谈与职业相关的东西。我想让你见见斯普林格,阿拉丁那边的总工。无论如何,他可是个大好人。就把时间旅行这种废话忘掉吧,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把系统中的问题全部解决掉。我真不该提及此事的……假若你胆敢在任何时候说我告诉过你这件事,我就会死盯住你的眼睛,然后大骂你撒谎。没准儿哪一天我可能会用得着我的保密权限呢。”

  ①FBI: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简称。

  于是我们又喝了一些啤酒。等我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从身体循环系统中“洗”出了一些啤酒之后,这才意识到他是对的。把时间旅行当成是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就像用自刎的方法医治头痛一样。而最重要的是,恰克会从斯普林格先生那里找到我要的答案,只要几块肉排、一份沙拉就行了,不用流汗,不用花钱,不用冒险。何况,我喜欢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年代,干吗要回去。

  当我爬上床之后,我伸手去拿那已经堆了一周的报纸。每天早晨,我会通过传输管收当天的《时报》,现在我已经是个殷实的公民了。报纸我读得并不多,因为每天我的脑子里都塞满了种种工程设计上的问题,而通常,每天那些低俗的新闻只会让我心烦意乱,要不就让我觉得枯燥无味,还有更糟的是,稍有趣味点的新闻就会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不能集中精力在我该干的事情上。

  不过不管怎样,至少在我浏览完头条新闻并査阅过个人通告启事栏之前,我是不会把报纸扔掉的。关于个人通告启事栏,我所关心的不是出生、死亡、结婚什么的,而仅仅是末尾的“复苏”栏,从冷冻休眠中复苏的人。我总有个念头,希望哪一天我能看到哪个名字是我以前认识的人,能看到他复苏的消息,这样我就可以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公开对他表示欢迎,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机会非常渺茫,这是肯定的事,但我还是坚持这么做,而这也通常会让我感到满足。

  我想,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始终认为所有的休眠者都是我的“亲人”,而所有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过的同事则全是“兄弟”,至少在饮酒的范围内是如此划分的。

  报纸上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关于那艘在地球和火星之间的航线上失踪了的飞船仍然毫无下落以外,再没什么了。即使这一条也算不得是新闻了,只是实在没什么可报道的素材,所以只好拿它来凑数,追思罢了;而在那些新近复苏的休眠者中我也没认出任何一个老朋友来。所以我躺了下来,等着灯光渐渐熄灭。

  大约是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惊醒。灯亮了,我毫无意识地盯着灯光,不停地眨着眼。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太算是噩梦吧,可也差不多了。我梦见自己错过了小丽奇在个人通告启事栏中的消息。

  我知道自己没有错过什么。但是,当我放眼望去,看到那一周的报纸还原封不动地堆在那里时,我的心中还是感到了一阵无比的快慰。有时我会在睡前把旧报纸直接塞进垃圾槽,所以刚才我还在担心这种可能性。

  我把它们拉回到床上,开始再次浏览个人通告启事栏。这次我没放过任何一个分栏,出生、死亡、结婚、离婚、收养、改名、休眠、复苏,我感到刚刚发生在我身上的奇怪现象是因为我的眼睛可能已经看到了丽奇的名字,而我却没有留意,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一路往下只浏览那些我感兴趣的副标题——而丽奇可能是结婚了,或是生了孩子,或是其它什么的。

  我几乎错过了这一条消息,一定是它导致我做了那么一个悲痛莫名的噩梦。是 2001 年 5 月 2 日,星期二的《时报》,报纸上列着星期三即将复苏的休眠者的名单:“河畔圣殿……F·V·海茵妮克”

  “F·V·海茵妮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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