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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增加的词汇很容易掌握,相比之下,在历史综述上我花的时间要多得多。三十年里能发生很多事了,但既然其他任何人都比我知道得清楚,那又何必要把它记下来呢?我并不惊讶于大亚洲共和国正把我们挤出南美洲贸易市场,我也不奇怪于发现印度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更加分裂。见到有人提出要把英国变成加拿大的一个省时,我不由得停了那么一会儿。本末倒置?我跳过 1987 年的经济大萧条,发现金子已经成为一种极好的工程材料,现在它变得很便宜,再也不是货币的基本参照单位。我可不认为这是一场悲剧,不管有多少人在这场变革中失去了一切。

  我停止阅读,开始考虑有了廉价的金子你能干点什么,高密度,良好的传导性,极佳的延展性……这时我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应该先去读一读科技文献。呸!单从原子学的角度讲,它根本毫无价值,而这种物质所允许的加工方式要比任何其它材料都好得多,如果你能把它应用在小型化工艺上——我又停了下来,从道理上讲,我能肯定卖力海狸的“脑袋”里填满了金子。我可能不得不忙上一阵子了,好弄明白在我离开的这段岁月中,孩子们在那“后面小小的空间”里都搞了点什么名堂。

  叟戴拉圣殿没有可以供我阅读工程文献的设施,所以我告诉艾尔布赖特医生我已经准备好要出院了。他耸耸肩,告诉我我是个白痴,并同意了我的请求。但我的确还是多住了一晚,因为我发觉自己感到十分疲劳,而我不过是靠在床上,单单看了看书,借助图书扫描仪追溯前尘往事罢了。

  第二天早上,刚吃过早餐,他们就拿给我一套摩登的时装……而我必须要人帮忙才能穿上那套衣服。看他们自己穿在身上倒不觉得那么古怪(尽管我从没穿过樱桃红、裤腿底下带着小铃铛的裤子),但是,没人教的话,我可没法子把衣裤系紧。我想,如果没有循序渐进的介绍,我爷爷在面对拉链的时候恐怕也有着同样的困惑吧。这是一种粘接闭合式的缝合装置,当然了——附着在衣服上的压敏装置沿轴心向两端延伸,我想,在我学会自头顶拉开它之前,我必须得雇一个小男孩,在我去浴室的时候好帮我一把。

  后来,当我想要松一松腰带之时,裤子差点掉到地上。没人笑话我。

  艾尔布赖特医生问道:“你打算干点什么?”

  “我?首先,我要搞一份城市地图,然后,我要找个地方睡觉,接下来,我什么也不干,职业性地专门读一读科技文献,读上颇长一段时间……也许一年吧。医生,我是一个荒废了的工程师,我可不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嗯。好吧,祝你好运。如果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的话,别不好意思给我打电话。”我举起一只手止住他道:“谢了,医生。你一直以来都过于自负了。哦,也许我现在不该提这事儿,而应该去跟我保险公司的会计部讲讲,就等着看我会有多阔绰吧——不过,我可不打算让它变成一句空话。我要说一句‘感谢你为我所做的那些’,这样才更实际一点。听懂了吗?”

  他摇了摇头。“我很欣赏你这想法,不过,我的收费是根据我和圣殿之间的合同收取的。”

  “可是——”

  “不。你的观点我并不接受,所以,不用再讨论下去了。”他和我握了握手道,“再见了。如果你沿着这边走就会走到主办公厅。”他有些犹豫,“要是你一出去就发现情况变得相当棘手,你有权利再待四天以便康复并重新定位,根据监管合同你无需付额外的费用。已经付过钱了,也许会用得着的。你可以任意来去,随你喜欢。”

  我咧开嘴笑了:“谢了,医生。但你可以打赌我决不会回来的——除非是哪天回来问个好。”

  我一步步朝着主办公厅走去,然后告诉接待员我是谁。它交给我一个信封,我一看,原来是斯库尔兹夫人的另一份电话留言。我还是没给她打电话,因为我不知道她是谁,而圣殿不允许有访客或电话打搅正在康复中的客户,除非他自己同意会客。我只简单地瞄了一眼就把它折成摺子塞进短衫里,一边想着我也许是犯了个错误,不该把灵活富兰克做得那么灵活:接待员过去通常都是些可爱的女孩子,而不是机器。

  接待员说道:“请这边走,我们的财务主管想要见您。”

  好吧,我也正想见他呢,所以我朝那边走去。我正琢磨着自己已经挣了多少钱,同时庆幸自己并没有采用“安全”玩法,而是把资产全投到普通股票上了。毫无疑问我的股票在 1987 年大萧条的时候都跌了下来,但它们现在应该回升了——事实上,我知道它们中至少有两支股票现在值老多钱了。我一直在读时报上的财经版,考虑到我也许想要查一査其它股票,所以我还把报纸带在身上。

  财务主管是人类,尽管如此,他看上去也还像是个财务主管。他快速地跟我握了握手:“您好,戴维斯先生。我是道笛先生。请坐。”

  我说道:“你好,道笛先生。我可能无需花你那么多时间,只要告诉我:我的保险公司是否通过你们的办事处处理财产结算?或者,我应该去他们自己的办事处?”

  “请您先坐下,我有几件事要向您解释清楚。”

  于是我坐了下来。他的办公助理(又是出色的老富兰克)拿来一个文件夹给他,他说道:“这些是您的合同原件,您要不要看一看?”

  我非常想要看一看这些文件,自从我完全复苏以来,我一直十指交叉,很想知道芭拉到底找到什么办法没有,好从那张保付支票上再咬掉一大口。要想在保付支票上做假可比个人支票要难得多,不过,芭拉可是个聪明的姑娘。

  ①十指交叉:迷信的人认为交叉十指会带来好运。

  看到她没对我的委托书做任何改动,我可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当然,只不见了佩特的那份附加合同和涉及到我的受雇女郎股份的部分条款。我猜她一定已经将它们付之一炬了,以免日后惹出任何麻烦来。我仔细检查着她把“互助信托人寿保险公司”换成了“加州高手保险公司”的地方,大约有一打以上。

  这丫头还真是个艺术家,毫无疑问。我猜想,也许一个装备了显微镜、立体对照系统、化学测试仪等等先进仪器的犯罪学家可以证明这些文件每一页都被篡改过,可我没那本事。我怀疑她是怎么对付保付支票背后已经写好了的背书的?因为保付支票通常都印在不可擦除的特殊纸张上。好吧,也许她根本就没用擦拭工具——有些人只能凭空奢想,另一些人却能瞒天过海……而芭拉非常聪明。

  道笛先生清了一下喉咙,我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我们就在这儿处理我的账务吗?”

  “是的。”

  “那我想问的只有两个字。多少?”

  “嗯……戴维斯先生,在我们进入这个问题之前,我希望能够提请您的注意,请您看一份附加文件……以及下列情形。这是这个圣殿与加州高手保险公司为您的休眠、监管以及复苏而签下的合同。您会注意到全部费用已经预先支付过了,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彼此的利益,因为它可以在您全然无助的时候保证您一直以来的安全。这个基金——和所有的基金一样——签下的契约都交由高等法院负责处理档案事务的部门保存,然后按每个季度付款以作为我们的盈利。”

  “OK,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安排。”

  “的确如此,它保护了无助者的利益。现在您必须很清楚地了解,这家圣殿相对独立于您的保险公司,而我们之间签下的这份监管合同与您的财产管理合同也完全无关。”

  “道笛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除了您交付信托给高手保险公司的那些以外,您还有其它任何财产吗?”

  我细想了一遍。我曾经拥有过一部车……但只有上帝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刚开始狂饮不久我就已经取消了我在莫哈维的银行支票户头,而在那忙碌的一天,我在迈尔斯家里玩完的那天——困苦的一天——我手上就只剩下三四十元现金了,其余的就只有书、衣服、计算尺——我从来都不是个搬仓鼠——再说这些废物如今也早都不见了。“连张公交车票也没有,道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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