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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不只是你的,米雅,它是整个萨克的面包和奶油。”

  当然如此!她很容易就了解到其中的缘由。放眼银河,没有一个世界未曾试图在自己的土壤种植蓟荋。起初,任何人若将蓟荋种子走私运出那颗行星,不论是当地人或外国人,只要被抓到,一律会被处以死刑。即使如此,也从未阻止那些成功的走私活动。直到数个世纪后,萨克人才逐渐了解真相,从而废止了那条法律。如今,任何地方的人都欢迎购买蓟荋种子,价钱当然与织好的蓟荋布料一样(根据重量计算)。

  他们可以拿去,因为结果证明除了弗罗伦纳之外,银河其他各处长出的蓟荋都只是纤维素。苍白、平淡、脆弱、无用,甚至算不上棉花。

  是不是土壤里有些什么?还是弗罗伦纳的太阳具有某种特殊的辐射?抑或是因为弗罗伦纳生物圈中的菌落结构?所有的可能都试验过。有人取得弗罗伦纳土壤的样本;有人制造出人工弧光,可完全模拟弗罗伦纳之阳的已知光谱;还有人让外星土壤感染上弗罗伦纳的细菌。但蓟荋总是长成苍白、平淡、脆弱、无用的植物。

  有关蓟荋的故事简直说不完,永远挂一漏万。此外还有好些资料藏在科技报道、研究论文,甚至旅行指南里面。五年以来,莎米雅一直梦想写出一本真正讲述蓟荋的书籍,内容包括生长它的土地,以及种植它的人民。

  那是个广受嘲笑的梦想,但她的决心从未动摇。她坚持要到弗罗伦纳旅行一趟,她要在那些田野待上一季,并且在加工厂待几个月。她还要……

  不过,重要的是她现在准备怎么做?她奉命得立刻回去。

  借着一股向来支配她每项行动的冲动,她突然有了决定。她可以在萨克上继续奋战;她暗自向自己保证,要在一周之内重返弗罗伦纳。

  她转向船长,以冷淡的口气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船长?”

  莎米雅一直留在观景舷窗旁,望着依稀可见的弗罗伦纳星。它是个四季如春的绿色世界,就气候而言比萨克可爱得多。她一直期待研究那些当地人;她不喜欢萨克上的弗罗伦纳人,那是一群无趣的男性,当她经过这些人的时候,他们从来不敢望她一眼,总是立刻背对着她,因为法律是这样规定的。然而,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上,根据各方一致的报道,那些当地人个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他们想当然地没有责任感,而且像小孩子一样不懂事,不过他们很有魅力。

  瑞斯提船长打断了她的思绪。他说:“大小姐,您是否该回房休息了?”

  她抬起头来,两眼间挤出细微的垂直皱纹:“你又接到什么新的命令,船长?我是囚犯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预防措施。在我们起飞前,发射场通常都是空的。但似乎发生了另一桩凶杀案,而且又是弗罗伦纳人干的,航站的巡警分遣队都进入城中,加入了追捕凶手的行列。”

  “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在这种情况下,连我都该派个警卫在自己身边——我承认自己会不高兴——可能会有未经许可的人员登上太空船。”

  “为了什么?”

  “我不敢说,但不会是令人愉快的事。”

  “你在胡思乱想,船长。”

  “只怕并非如此,大小姐。当我们和弗罗伦纳的太阳只有行星级的距离时,我们的能量计当然没用,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只怕在紧急设备储藏室中,有明确的过量热辐射。”

  “你这话当真吗?”

  船长瘦削、毫无表情的脸孔漠然面对她一会儿。然后他说:“它和两个普通人放出的热辐射等量。”

  “或许是某人忘记关的一个热源。”

  “我们的电源没有流失,大小姐。我们即将展开调查,大小姐,只求您先回房休息。”

  她默默点了点头,便离开那间舱房。两分钟后,船长以冷静的声音,透过通话管从容不迫地说:“有人闯进紧急设备储藏室。”

  假使米尔林·泰伦斯曾将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些,就会很容易、甚至感到万幸地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他赶回面包店的时间晚了一点,那时他们已经离去。纯粹是由于运气,才让他在街上遇见他们。他下一个行动早已注定,毫无自由选择的余地。于是面包师倒在他面前,死状甚为恐怖。

  接下来,在群众的团团转中,愚可与瓦罗娜消失在人潮里,而巡警的空中飞车,里面载着真正的巡警,开始像秃鹰般在上空出现。他能怎么办?

  他的第一个冲动是去追愚可,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样做没有好处,他永远找不到他们,而且巡警抓到他的机会太大。于是他朝另一个方向匆匆跑开,向面包店前进。

  他唯一的机会系于巡警组织本身。平静的日子已经过了几代,至少有两个世纪,弗罗伦纳人没有值得一提的叛乱活动。镇长的制度极其成功(想到这里,他狠狠地咧嘴一笑),从有镇长以来,巡警就只剩下例行的警察勤务。他们缺乏优秀的团队默契,那要在更艰困的情况下才培养得出来。

  因此,他才有可能在清晨走进一所巡警局。他的图像一定已经送到那里,不过显然无人多加注意。单独值班的巡警一副冷淡兼悻悻然的表情,要泰伦斯说出来此的目的。可是泰伦斯的目的包括送来一根截面二乘四英寸的塑胶棍,那是他从近郊一间破屋墙上扭下来的。

  他用塑胶棍击向那名巡警的头颅,然后取走巡警的制服与武器。他的犯罪记录已如此骇人,要是发现那名巡警已经气绝,而并非只是昏迷,也不会令他有一点点不安。

  他仍旧逍遥法外,生锈的巡警司法机器徒然发出吱吱怪声,目前为止还没有追上他。

  泰伦斯来到面包店。那位年老的助手原本站在门口,试图看清楚骚乱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只是白费工夫。当他见到那身可怕的银黑相间制服时,立刻发出一小声怪叫,同时退进面包店内。

  镇长向他冲过去,用他的胖手掌扭住那人沾着面粉的宽松领子:“面包师正往哪里去?”

  那老人张大嘴巴,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镇长又说:“我在两分钟前杀了一个人,我不在乎再杀一个。”

  “拜托,拜托。我不知道,长官。”

  “你不知道就得死。”

  “可是他没告诉我,他好像订了什么票。”

  “你偷听到的,是吗?你还偷听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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