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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我可不这么想。所以说,让我来取代你吧,由我来做这件差事。不论他们希望你做什么,我都志愿代替你。我猜这件事并不需要什么体能或气力,否则简单的机械装置就可以胜过你:我猜它也不需要什么精神力量,因为这一方面他们不假外求。它应该是──嗯,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既不需要臂力,又不需要脑力,那么其他方面你有的我都有,而我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

  崔维兹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愿意挑这个重担?”

  裴洛拉特低头看着地板,好像不敢接触对方的眼睛。“我曾经有一个老婆,葛兰,我也认识一些女人,但我从不觉得她们有多重要。她们或许有趣、讨人喜欢,但是从来不会很重要,然而这一个──”

  “谁?宝绮思?”

  “她却有些不一样──对我而言。”

  “端点星在上,詹诺夫,你现在讲的每一个字她都知道。”

  “那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她总会晓得。我想取悦她,所以我想揽下这个工作。不管是做什么,不管要冒什么险、担负任何重大的责任──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可以让她重视我。”

  “詹诺夫,她只是个孩子。”

  “她并不是孩子。她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难道你不了解,你在她眼中又是什么样子?”

  “一个老头?那又怎么样呢?她是某个整体的一部分,而我不是,这就足以构成我俩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点吗?可是我对她别无所求,只要她──”

  “重视你?”

  “是的,或是对我产生任何感觉。”

  “为了这一点,你就愿意接替我的工作?可是,詹诺夫,难道你刚才没有听清楚吗?他们并不需要你,为了某个我搞不懂的混账理由,他们只要我。”

  “假如他们请不动你,却又必须找一个人帮忙,那么由我接手的话,想必应该聊胜于无吧。”

  崔维兹摇了摇头。“我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事,你都已经步入老年,却在这里找到第二春。詹诺夫,你这是想充英雄,好能爱死那副躯体。”

  “不要那么讲,葛兰,这种事并不适合当玩笑的题材。”

  崔维兹想要纵声大笑,可是当视线接触到对方那张严肃的脸孔时,他只好干咳几声。“你说得对,我向你道歉。叫她进来吧,詹诺夫,叫她进来。”

  宝绮思进来的时候,显得有些畏缩。她用细微的声音说道:“我很抱歉,裴,你不能取代他。这件事必须由崔维兹来做,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崔维兹说:“好吧,我会保持冷静。不论那是什么差事,我都愿意试试看。詹诺夫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想扮演浪漫的英雄,只要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什么事我都愿意干。”

  “我知道自己的岁数。”裴洛拉特咕哝了一句。

  宝绮思慢慢走到裴洛拉特面前,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裴,我──我重视你。”

  裴洛拉特故意撇过头去,答道:“没关系的,宝绮思,你用不着这么好心。”

  “我并不是好心,裴,我真的──非常重视你。”

  2

  苏拉·诺薇心中浮现出一组记忆,起先有些模糊,然后逐渐变得清晰鲜明。她记起了自己本名叫作苏拉诺薇伦布拉丝蒂兰,小时候,双亲都管她叫“苏”,而朋友们则称她“薇”。

  当然,她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这些事,只是这些记忆在必要时总能深埋心底。而过去一个月以来,她将这些记忆埋藏得最深、最久,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跟如此强力的心灵距离这么近,又相处得这么久。

  然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她没有主动召唤这些记忆,她不需要那么做。为了大我整体的需要,其他绝大部分的她正将本身的意识推出表层。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飘忽的不适,一种无形的痒觉。这种感觉很快被另一种快感淹没,那是自我浮现所带来的舒适畅快。过去那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盖娅。

  她记起了小时候在盖娅上,她十分喜爱的一种生物。她终于了解到,它当时的情感正是自己情感中模糊的一部分;她体认到了自己现在鲜明的感受。此刻,她就像是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

  3

  史陀·坚迪柏以严厉的目光瞪着诺薇,彷佛要将她的心灵黥穿:由于他突然大吃一惊,差点就松开对布拉诺市长的掌控。这千钧一发的危机能迅速化解,也许要归功于一股及时使他安定下来的外力。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问诺薇:“你对崔维兹议员知道多少,诺薇?”

  他突然感到一股彻骨寒意──诺薇心灵的复杂度陡然暴涨。他猛然吼道:“你究竟是什么?”

  他试图控制她的心灵,却发现她的心灵再也无法穿透。直到此刻,他才领悟到有一个更强的力量,正在帮他一同攫住布拉诺。他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究竟是什么?”

  诺薇露出近乎悲剧人物的神情。“师傅,”她说:“坚迪柏发言者,我真正的名字叫作苏拉诺薇伦布拉丝蒂兰。我是盖娅。”

  她只不过说了这几句话,坚迪柏立时火气上涌,奋力运起精神力场,倚仗着纯熟的功夫及一股血气之勇,突破了越来越强的障碍,重新将布拉诺紧紧攫住。与此同时,他还伸出精神卷须攻向诺薇的心灵,与诺薇展开一场势均力敌的无形战斗。

  她以同样熟练的功夫抵挡他的攻势,不过她的心灵却无法将他拒斥于外──或许是她并不想这么做。

  他用与其他发言者交谈的方式,对她说道:“你竟然也有份,你欺骗我,把我诱来这里,你和骡是同一类的生物。”

  “骡是一个畸变种,发言者。我/我们不是骡,我/我们是盖娅。”

  她借着此刻使用的复杂沟通方式,将盖娅的本质很快描述了一番,这种表达比千言万语还要详细。

  “整个行星都是活的?”坚迪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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