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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丁三走的那天执意要把叶成龙也带走,叶成龙本来不愿回部队,不想给兄弟们添麻烦,被丁三吼了一嗓子:"废什么话,还当我们是一起扛过枪的兄弟吗?"

  是啊,战争年代一起扛过枪的兄弟之情,恐怕是世间最伟大的情感了。

  路上他们好不容易拦了一辆地方邮政的卡车,一路颠簸地回到团部,身上脏得跟叫花子一样。大伙把叶成龙扶了进来,陈锋听说了消息,从篮球场那儿跑了回来,叶成龙把他在医院的遭遇说了一遍,陈锋一听就怒由胆边生。他通过野战电话要通师部,希望师部能出一笔抚恤金,但师部不同意,说伤残的老兵太多了,师部也顾不过来。

  陈锋气得把电话扣上,抓着水壶就要砸,丁三在边上本来想说:"这是我的水壶……"但被陈锋的表情吓得愣没敢说出口。陈锋怒火中烧地慢慢把水壶放下,眼睛里隐隐有点闪闪发光的东西流下来。

  国民政府让流血的兄弟们寒透了心。

  叶成龙是在春节前后负伤的,当时强攻鬼子的一个火力点,他冲在最前面,被一发重机枪子弹打在膝盖上,当场一条腿就断了。

  这样有着战功的兄弟,战后居然被迫当乞丐,这样的国民政府还有谁会为它卖命。兄弟们打小日本不是为了什么国民党,是为了老百姓,为了自己的妻儿老小,是为了土地,这个腐朽透顶、克扣军饷、克扣抚恤金的政府根本不值得兄弟们为之付出什么。

  后来团里的军官们凑了一笔钱,让叶成龙在九江安了家,然后置办下一个小香烟铺子,这才算有了点进项。

  五十多年后,叶成龙的孙子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大公司,在九江人民医院花巨资为叶成龙做了骨髓电击神经手术,困扰叶成龙几十年的神经疼才被彻底根治。

  这就是战争的代价,我们的战斗英雄在街头乞讨,生活落魄,战争的伤痛困扰了这个汉子五十多年。

  当年他如果知道这一切还会冒着枪林弹雨去厮杀吗,还会无惧死亡去冲锋吗,还会端着刺刀冲向火海吗?

  一个英雄被忽视的国家是危险的。

  今天的人们如果看到我们的英雄被忽视、被遗忘、被嘲讽的话,战事再次爆发的时候他们还会上战场吗?

  团里的兄弟安顿好了叶成龙就接到整编的命令,上头要求师里将下属的四个团分别整编,然后换装美械。兄弟们都在议论,这下好了,估计是要被派到日本当占领军了,那咱们也好好耀武扬威一把。

  还有的兄弟议论,要是到日本的话,那肯定要坐大火轮船。那家伙带劲,铁疙瘩在水里也不沉,呼呼地冒黑烟,嘁哩喀喳地响,坐起来可威风了。

  听着兄弟们的议论只有陈锋和武鸣心里暗自叫苦,因为前几天他们两个到师部开会的时候一人发了本小册子,外头都蒙着布。把布打开,里面放的册子让陈锋和武鸣看了之后立刻心惊肉跳起来。

  第九十八章 手令

  这个册子居然是抗战爆发前曾经下发到部队的"剿共手本",陈锋和武鸣看了半天,都觉得看来要打大仗了。可这报纸上明明报道着政府要和共产党谈判,共产党的首脑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前几天刚刚飞到重庆,据说要国共谈判,商讨和平建国事宜。

  但这次师部的会议上,由师长闻天海下发了"剿共手本",并且要求参加会议的军官严守秘密,不得泄露。同时各个团要加紧时间整补装备、人员,前段时间缺员的军官也要尽快补充齐整。

  散会之后几个团长、副团长都在议论纷纷,这仗不是打完了吗,国共两党不是要和平建国了吗,怎么还要打仗啊。大家心里隐隐地都有些抵触情绪。

  抵触情绪最大的是陈锋和武鸣,散会之后两人骑着马晃晃悠悠地往回走。田野上到处是荒芜的田地,抗战八年,尸骨堆成了山,百姓的眼泪流成了河,百废待兴,国家需要休养生息,而不是重新开战。

  团里的参谋长一直空缺,现在要求整补军官,陈锋考虑再三,把团属炮兵大队队长陈章提升上来做团参谋长。此外教导队也作了调整,教导队现在兵力不足,很多兄弟都补充到了各个连队当班长和班副,现在整补期间,又重新从各个连队吸收一批战斗力比较强的老兵进教导队。同时,团里将教导队缩编成两个大队,教导队队长骆钧从后方劳军慰问团回来后重新归队,原警卫连连长楚建明升为教导队副队长。

  原来教导队三队全部打乱编制,编进另外两个队,三队大概四十多个骨干编入警卫连。原团部作训参谋陈凯代理警卫连连长。严大勇编入一营,任二连一排排长。

  陈凯是去年整补中补充来的军官,以前是兄弟部队的,是1939年候补的军官,也是原东北军的老底子,团里的兄弟觉得这样的编制调整基本上比较合适。

  编制调整报到了师部,并且很快就被批准了,同时还有七个老兵是直接提拔成排长的,还有几个连的军官被补充到团部当参谋。从战区调整了一部分军官到团里,现在团里的兵员和军官重新恢复到了正常的编制水平。

  但陈锋知道现在的战斗力和以前相比有很大下降,一方面是很多军官和士兵都不熟悉,不像以前的军官那样,多数是在战斗中和士兵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和信任。而且补充来的军官很多都是刚刚从候补军官训练队出来的,有些指挥能力并不强,甚至还不如团里的一些老兵。

  除了人员之外,团里的装备也得到了加强,在原来三门山炮的基础上,又补充了两门。团属炮兵大队队长由团部参谋范强担任。师里调配了几门迫击炮到团里,同时日军上缴的掷弹筒也补充了一部分到团里。

  一方面补充人员,团里的高级军官一边都在心照不宣地留意着广播、报纸。

  先是九月底重庆和谈陷入僵局,然后从师部传来消息,八路军已经接收了东北大部分地区,现在国民政府也在加紧往东北、华北等地运兵。

  团里的兄弟也都在偷偷议论,这个团不知道要被运到什么地方。

  到了十月份大家都议论可能不用打仗了,政府和共产党签订了双十协定,估计是打不起来了。

  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先是在山西的上党地区打起来了,主要是阎锡山的部队打的。

  等到了十月底,邯郸打响了,没过几天,从报纸上传来消息,高树勋的新八军和河北地方部队大约十万人投降了八路。消息传来时团里震动很大,都在猜测,这土八路看起来不起眼,还真挺厉害的。

  一连几个月,整个师都在按兵不动,主要原因是津浦路被新四军切断了,据说新四军司令陈毅对报纸说了一段顺口溜:山是老子开,树是老子栽。谁敢从此过,把枪放下来。报纸上说新四军气焰十分嚣张。

  华北在打,东北打得更凶,国军的精锐部队都调到了东北,最骁勇善战的杜聿铭将军任剿总副司令,一口气打过了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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