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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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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丕礼吗?你马上到我这里来!”李伟的口气非常坚决,毫无更改的余地。 王丕礼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准备出击的命令己下达,地形也看好了,又让我赶到师部去,谁的两条腿不是肉长的? “我们刚看完地形,准备吃了饭就出击,哪儿还有工夫上你那里去?”王丕礼心里窝着火,口气显出对师政委的怠慢。 “让你来你就得来!”李伟提高了嗓门,“限你十分钟内赶到!任务有变化,来了再详细说!” 十分钟后,王丕礼带着两个参谋和团参谋长赶到师指挥部。当时,一一四师师长翟仲禹去沈阳集训尚未赶回,全师的政治工作和军事指挥都落在师政委李伟的肩上。李伟深感责任重大,清瘦的面孔显出严峻的神色,他摊开军用地图,向王丕礼介绍情况,话语急促而紧张。 “……三三四团从一月二十五号开始,已经坚守阵地十八天了,伤亡过大;三三五团将奉命接替三三四团的防务。军里指示,要我们师接下原三三五团的防务……我们计划将三四一团留下,坚守刚刚攻克的洗月里南山阵地,归一一三师指挥,我们师的主力转至京安里、南月山、樊川里一线,接下三三五团的阵地。”李伟瘦长的身躯吃力地弯下,俯视着地图,“时间紧哪!军里要我们今夜接防完毕……你们三四二团要准备强行军,天亮前必须接下三三五团的阵地!天亮前如果不准备好,敌人一进攻,那就被动了……” 王丕礼半晌没吭声,他俯身看着地图——从三四二团现集结地洗月里到三三五团的防地京安里,有五十多公里山路,距离不近呀……而且,还必须提前赶到,以便在敌人进攻开始前枪修好工事…… 师部小屋外,北风呼啸着。从南边传来密集的枪炮声。三四一团正在洗月里南山与敌人进行激烈的争夺战。然而,三四一团已划归一一三师指挥,李伟更为关注的,是一一四师能不能按时到达指定的阵地……看到王丕礼半晌没开口,他有些焦急: “怎么样?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提,我们尽量帮助解决!但是,天亮前必须接下阵地!” 是啊,师里嘛,师长不在位;团里嘛团长也不在位。现在是师级政委和团级政委在指挥调动部队,何况任务又是这么紧急……李伟紧皱的眉头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我有两个要求——”王丕礼终于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看着李伟。“第一条,这条路线必须保证我们团行军……如果遇到敌情就麻烦了。我们争取凌晨三点以前赶到,如果天亮后打响,我还有两个小时修工事……” “嗯。你们团只管往东插,别的可以不管。”李伟沉吟道,“师里尽量保证的你们行军不受于扰。” “第二条,部队必须轻装,火炮、重机枪和后备弹药由后面运送……” “可以。”李伟点头道,“不过,不能跑步行军,距离太远会拖垮部队……要留着劲儿天亮后作战,肯定是恶仗……” “我知道。”王丕礼镇定地答道,“放心吧李政委,我会把三四二团带上去的!” ——十几分钟后,王丕礼率领三四二团向东开进。为了保证行军速度,王丕礼亲自在前面带队。部队卸下辎重,轻装急行军。 山路崎岖。星光稀薄。寒凤从北边峰峦一带袭来,刮得人脸生疼。洗月里甫山一带的枪炮声停歇了,只偶尔响起一两声冷枪。王丕礼走在前卫连的最前边——这位抗战初期入伍的青年指挥员迈着曾经南北转战过的双腿,虎虎生风。渐渐地,身上被汗水浸湿了,衣服紧贴着皮肉,但是寒风袭来,又把身冒出的热气变成冰霜,在眉毛、胡髭和帽檐上结了一层冰壳…… 虽说王丕礼下令部队不许跑步,只能大步急行。但由于前边走得快,时而爬坡越沟,后边队列难免出现奔跑跟队的情形。走了一阵,战士们已是气喘吁吁了,不少战士解开棉衣,让冷风吹着势气蒸腾的胸膛…… 一阵急促的马蹄在山涧轻脆地敲响,蹄掌击石溅出一溜火星——师政委李伟策马赶了上来。他对三四二团能否今夜接下阵地有些放心不下,从后边师指的队伍中催马赶上三四二团的队列。当他一看部队不时跑步跟进,一个个累得呼呼直喘,很有些担心:部队拖垮了怎么办?到了预设阵地不是去休息,是要作战! 李伟向一个营干部询问王丕礼的位置,回答说,政委在前边带队。李伟快马加鞭赶到前边,鞍马拦住队列: “王丕礼,你应该让部队休息一下,不能拖垮了!” 王丕礼一听就火了,心想:你布置了任务,我保证完成就得了,为什么如此不放心?他直通通地把李伟顶了回去:“这个你别管!完不成任务是我的事,你处罚我!休息不休息我们掌握。” 李伟深知王丕礼的为人:情格直爽,爱发脾气,急燥……不过,眼下也许王丕礼是对的,上级指挥员不应过于具体地干涉下级指挥员的安排……在众多战士的注目下,李伟承受了一个下级指挥员的顶撞,停马侧立路旁,看着王丕礼率队大步走过去。这时,他在此之前的不可避免的种种担心似乎都被王丕礼给“顶”跑了——王丕礼立了军令状:完不成任务你处罚我!这句话显然是李伟愿意听到的…… ——凌晨两点四十分,比原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三四二团赶到了京安里。王丕礼察看了地形,命一营守卫京安里以北阵地,二营守备在岩月山一线,团指和做为预备队的三营设在岩月山以北阵地。部队进入阵地后,马上抢修工事,准备战斗。 天亮后,王主礼带着两个参谋上了岩月山,检查二营的工事。那时,东边天际已现出最初的朝霞,在生满松树的山峦后边,太阳已露出半个红桔似的脸。一片移动的乌云渐渐将太阳遮住,却有两束强烈的光线从云隙里射出,穿透晨雹,投向乌蒙蒙的森林。远远看去,那两条光束好似劈开云空、斩断森林的两柄长剑。 年轻的二营教导员向王丕礼报告,岩月山主峰由五连守备,六连在前沿,现在正枪修工事。 “前沿配备多少兵力?”不丕礼问。 “六连二个副连长带一个加强排守在那里”,教导员眨动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得出来,由于彻夜的行军,他脸上的汗渍泥淤并不比任何士兵少些。 王丕礼举起望远镜向六连前沿阵地望去:灰蒙蒙的晨雾里,战士们正挥着小锹加修工事。四野似乎很静,几只灰褐色的山鸡扑噜噜从六连前沿谷地深处惊起,在晨空中喷喷鸣叫着。从静静的晨雾里,渐渐涌动起一阵尘埃……接着,轰隆轰隆的发动机声震碎了黎明的寂静。尘埃涌动着,升腾到半空——从尘埃中,一溜坦克冲出,直向六连阵地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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