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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那两个弗瑞曼人爬上山岩,轻快地跃到保罗面前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黑脸的那个人说:“全弄好了,穆哈迪。我们最好现在就下到山洞里去。”

  “好的。”

  葛尼注意到那人说话的语气。一半是命令,一半是请求。这就是那个叫史帝加的人,弗瑞曼新传奇中的另一个角色。

  保罗看着另一个人扛着的包裹,说:“柯巴,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史帝加回答说:“在香料机车上找到的,上面有你这位朋友的姓名缩写,里面装着一把九弦琴。我听你讲过好多次葛尼·哈莱克弹九弦琴的故事。”

  葛尼打量着说话的人,看到蒸馏服面罩外隐约露出几缕黑色的胡须、一双锐利的鹰眼,和一个鹰钩鼻。

  “老爷,你有个很会动脑子的朋友。”葛尼说,“谢谢你,史帝加。”

  史帝加示意他的同伴把包裹递给葛尼,说:“谢谢你的公爵大人吧。全靠他的支持,你才得以加入我们的队伍。”

  葛尼接过包裹。对方话里话外的刻薄之意让他迷惑不解。这人明显带着挑衅的口气。葛尼很想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弗瑞曼人嫉妒他。突然跑出来一个叫葛尼·哈莱克的家伙,甚至在保罗到达阿拉吉斯之前就认识他了,还跟他有着深厚的友情,而这份友情确实史帝加永远无法插进来的。

  “你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保罗说。

  “弗瑞曼人史帝加,你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葛尼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是我的荣幸,任何杀哈肯尼人的勇士都是我的朋友。”

  “你愿意和我的朋友葛尼·哈莱克握握手,认识一下吗?”保罗问。

  慢慢地,史帝加伸出手来,用力握住葛尼结满老茧的握剑的大手。“很少有人没听说过葛尼·哈莱克的大名。”他一边说,一边松开手,转身对保罗说,“沙暴的势头很猛。”

  “我们立即动身。”保罗说。

  史帝加转身带着他们向下穿过岩石堆,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走到一块隐蔽的凸岩下面,那里有一个低矮的洞口。他们刚走进山洞,里面的人便急忙用密封条把他们身后的门封死。球形灯照亮了一间宽大的圆顶洞室,洞室一边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一条通道从那里伸向山洞深处。

  保罗跳上那块突出的岩石,带头进入通道,葛尼紧随其后,其他人则朝洞口对面的另一条通道走去。保罗带路经过一个前厅,走进内室,内室的墙上挂着葡萄酒色的深红壁毯。

  “我们可以在这儿不受干扰地待一会儿。”保罗说,“其他人尊重我的隐私……”

  房间外突然响起叮叮当当的警铃声,紧接着传来大声呼喝和武器碰撞的声音。保罗急忙转身往回冲,穿过前厅,跑到外面那块凸岩上,俯视着脚下的大厅。葛尼手持武器跟在后面。

  下面的洞底,一群人正混在一起奋力拚杀。保罗站了片刻,估量着眼前这一幕。他辩出战斗一方是身穿弗瑞曼长袍和沙地斗篷①的自己人,另一方则身着不同服装。凭着母亲过去对他的训练,保罗能察觉到最细枝末节的线索,他一眼便看出,这些弗瑞曼人在与那些身穿走私贩服装的人搏斗。不过,走私贩们已经被压缩成几个小三角,背靠背三人一组苦苦支撑着。

  ①弗瑞曼人在沙漠开阔地带穿的男式绝热斗篷。

  这种在近身搏斗时组成三角形战斗小组的习惯,是皇家萨督卡军的招牌战术。

  一个挤在人群中奋战的敢死队员看见了保罗,顿时,战斗口号在洞内响起,此起彼伏,回荡不止:“穆哈迪!穆哈迪!穆哈迪!”

  另一双眼睛也认出了保罗,一把乌黑的匕首风驰电掣般向他飞过来。保罗一侧身,只听匕首啪的一声劈在他身后的岩石上,然后瞥见葛尼拾起了那把匕首。

  走私贩的三角队形被压缩得越来越小,逐渐向后退去。

  葛尼举起匕首,把它递到保罗跟前,指指匕首上发丝一样细的黄色纹章。黄色是皇室的专用色,纹章是金色狮子头,匕首柄上还刻着许多只眼睛。

  毫无疑问是萨督卡。

  保罗走到凸岩边上。下面只剩下三个活着的萨督卡,洞室的地上横七竖八蜷缩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萨督卡,也有弗瑞曼人。

  “住手!”保罗喊道,“保罗·亚崔迪公爵命令你们住手!”

  正在格斗的人动摇起来,犹豫不决。

  “你们,萨督卡!”保罗朝剩下的那几个人大声喝道,“你们这是奉谁的命令?竟敢来威胁一位有统治权的公爵?”他的人开始从四面八方压向那几个萨督卡,保罗于是飞快地又补了一句,“快住手!”

  那个三角形小队已经被压缩在角落里了,其中一人挺身质问道:“谁说我们是萨督卡?”

  保罗从葛尼手上拿过那把匕首,举过头顶:“这把匕首说的。”

  “那谁说你是一位有统治权的公爵?”那人又问。

  保罗向他周围的敢死队员一指,说:“这些人说我是一位有统治权的公爵。你们的皇上把阿拉吉斯赐予了亚崔迪家族,我就是亚崔迪。”

  萨督卡站着不吭声,踌躇不决。

  保罗打量着那个人。身材高大,相貌平庸,左边脸颊上一道白色的伤疤横过半边脸。他的态度暴露出内心的愤怒和迷惑,浑身上下却仍旧散发出一股傲气。所有萨督卡都有一股傲气,没有这股傲气,就跟没穿衣服一样──而有了这股傲气,即使他赤身裸体,看上去也像是全副武装。

  保罗看着他的敢死队小队长说:“柯巴,他们怎么会有武器的?”

  “他们把匕首藏在蒸馏服下面的秘密口袋里。”那个小队长说。

  保罗审视了一遍满屋的死者和伤者,又把目光投向小队长。什么也不用说,小队长自己就垂下了双眼。

  “加妮在哪儿?”保罗问。他屏住呼吸,等着对方的回答。

  “史帝加把她带到一边去了。”他朝另外一条通道努努嘴,然后看着地上的死伤者,“该为这个过失负责的人是我,穆哈迪。”

  “你那儿有多少这样的萨督卡,葛尼?”保罗问。

  “十个。”

  保罗轻盈地跳到岩室底部,大步走到那个说话的萨督卡旁边,站在他的攻击范围内。

  弗瑞曼敢死队员紧张起来,他们不喜欢看到保罗离危险那么近。他们誓死保卫保罗,竭力避免让他犯险。弗瑞曼人希望保有穆哈迪的智慧。

  保罗头也不回地问他的小队长:“我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两死四伤,穆哈迪。”

  保罗看到萨督卡后面有动静,是加妮和史帝加,他们正站在另外那条通道里。他把注意力转回说话的那个萨督卡身上,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这双眼睛带着外星特征,有很分明的眼白。“你叫什么名字?”保罗问道。

  那人僵住了,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不要打什么鬼主意,”保罗说,“我知道得很清楚,你们受命找出谁是穆哈迪,然后设法干掉我。我敢说,准是你们建议到这沙漠深处来寻找香料的。”

  身后的葛尼叹了口气,保罗禁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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