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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他知道这些诗句,不是他写的,是约翰·济慈。他感到这些字句更进一步建构了四周看来混乱的痛楚。赛伦诺斯明白这痛苦是他与生俱来的──是上天给诗人的礼物,是他感到痛苦的生理反应而想将之转化为诗篇,用诗句记下所有这些生命中无用的岁月。那比疼痛还糟,那是不幸,因为上天把痛苦给了所有的人。

  ∮

  只有做梦的人怨恨他的日子,

  忍受比他所罪有应得更多的灾祸。

  ***

  赛伦诺斯大声吶喊而没有尖叫,由那棵树传来的痛苦吼声,是心理上更甚于生理上的,减弱了一剎那。在那一心一意的大海中有了一个分心的小岛。

  “马汀!”

  赛伦诺斯弓起身子,抬起头来,想要在痛楚的迷雾中看清楚。哀王比利正在看着他。(在看着他。)

  哀王比利嘎声地说了两个字,赛伦诺斯在过了无休无止的一刻后才听出那是:“再来!”

  赛伦诺斯在痛苦中尖叫起来,身体在无意识的生理反应中扭动,但等他停下来,精疲力竭地垂挂着的时候,痛苦并未稍减,而是由他脑中驱动的部分被疲累赶了出去,他让体内的声音吶喊,轻诵着那首歌:

  ∮

  君临此间的灵魂;
  痛苦的灵魂;
  燃烧的灵魂;
  哀悼的灵魂;
  灵魂!我将头低低垂下,
  以你的翅翼遮住!
  灵魂!我满怀热情
  望进你苍白的领土!④

  ④此为济慈约写于一八一八年之诗作〈Spirit here that reignesf〉。

  ***

  那一小圈寂静扩大涵盖了附近的残根枝桠,一些钢刺带着那群陷身苦境的人。

  赛伦诺斯抬眼望着哀王比利,看到那被他背叛的君主睁开了悲伤的双眼。两个多世纪以来,这是赞助者和诗人第一次两相对望。赛伦诺斯说出了把他带到这里,挂在这里的那句话:“陛下,我很抱歉。”

  在比利能够回应,在群起的尖叫声淹没任何响应之前,那里的空气改变了,那种时间冻结的感觉动摇了,而那棵树抖动了,好像全部一起下坠了一公尺。赛伦诺斯和其他所有的人一起发出尖叫,因为枝桠抖动时,穿透的钢刺割着他的内部,重新伤到他的肉体。

  赛伦诺斯睁开了双眼,看到天是真实的,沙漠是真实的,时冢发出亮光,风在吹着,而时间又开始了。折磨并未稍减,但一切又清楚了。

  马汀·赛偷诺斯在流泪中大笑起来。“你看呀,妈!”他大叫道,一面吱吱咯咯地笑个不停,那根钢刺由他碎裂的胸膛伸出一公尺远,“我在这上面可以看到整个城镇!”

  ***

  “席维伦先生?你没事吧?”

  我两手和双膝着地,喘息着,将头转向那个声音,要睁开眼睛很痛苦,但没有哪种痛苦能和我测才所经历的相比。

  “你还好吗,先生?”

  在花园里我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声音是从我眼前半公尺处,一直嗡嗡作响的微型遥控机器人所发出的,大概是在政府大厦某个地方的一名安全人员。

  “没事,”我勉强说道,一面站了起来,把黏在我膝盖上的碎石子撢掉,“我还好。只是突然……痛了。”

  “医疗人员两分钟之内就能赶到,先生。你的生理控制仪上显示没有机能障碍,但是我们可以──”

  “不用,不用,”我说,“我很好,不用管了,也不要来管我。”

  那遥控机器人像一只不安的蜂鸟似地乱飞着,“遵命,先生。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叫一声就行了。花园和地面的遥控感应会回应的。”

  “走开吧,”我说。

  我走出了花园,穿过政府大厦的主要走道──现在全是检查岗哨和安全警卫──越过了鹿园的景观区。

  码头区很安静,特瑟士河比我以前所见过的时候都要寂静。“怎么了?”我问在码头上的一名安全人员。

  那位警卫连上我的通讯记录器,确认了我的层级和总裁的授权之后,仍然不急着回答,“天仑五的港口关闭了,”他慢吞吞地说:“绕道了。”

  “绕道?你是说这条河不再流经天仑五中心了吗?”

  “对,”他将夜视镜拉下监看一艘行近的小船,在认清其中是两名安全人员之后,又把夜视镜翻上去。

  “我能由这条路出去吗?”我指向河的上游,那高大的传送门露出椭圆形的灰幕。

  警卫耸了下肩膀,“可,不过不准再由那里回来。”

  “没关系,我能搭那条小船吗?”

  那警卫对着小型麦克风轻声地说了几句,然后点点头。“去吧。”

  我轻快地上了那艘小船,坐在后面的坐板上,紧抓住船边,等到船不再摇晃后按了下电门,说:“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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