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57)_丹·西蒙斯

五七

　　荆魔神走得更近了些。赛伦诺斯的手痉挛着，再度提起笔来，在最后一页下面空着的地方写道：‘时间到了，马汀。’

　　他瞠着他所写的字，忍住一阵疯狂的窃笑。就他所知，荆魔神从来没说过话……从来不和任何人……沟通。只经由那成对的媒介：痛苦与死亡。“不要！”他又尖叫道：“我还有工作要做，去找别人吧，你他妈的！”

　　荆魔神再向前一步。天空中闪动着无声的爆炸，黄色和红色在荆魔神如水银的胸前与两臂流下，就像泼洒的颜料。马汀·赛伦诺斯的手痉挛，在先前那行字上写道：‘现在时间到了，马汀。’

　　赛伦诺斯把他的手移抱向胸前，把最后一页由桌上拿下来，让他不能再在上面写字，他龇牙咧嘴地向那个妖怪嘶叫。

　　‘你准备好要和你的赞助人互换位置了，’他的手在桌面上写道。

　　“现在不行，”诗人高声叫喊：“比利已经死了！让我先写完，求求你！”在他漫长的一生中，马汀·赛伦诺斯从来没有求过什么4。他现在在哀求了，“求求你，啊，求求你，求你让我把诗写完。”

　　荆魔神向前跨了一步，近得那畸形的上半身挡住了星光，使那个诗人陷身阴影里。

　　‘不许写，’马汀·赛伦诺斯的手，然后是他的笔，落了下来。荆魔神伸出无比延长的手臂，和无比尖利的手指，刺进诗人的两臂，深及骨髓。

　　马汀·赛伦诺斯尖叫着给拉出了餐厅的穹顶之外。他尖叫着，看到沙丘在他脚下，听到在他自己的尖叫声下有沙子滑动的声音，看到由山谷里伸出的树。

　　那棵树比山谷还大，比朝圣者越过的所有山巅还高；上面的枝桠似乎伸入了太空。那是一棵钢和铬的树，枝桠全是刺和针，成千上万的人类在那些刺上挣扎扭动。在濒临死亡的天空散发的红光之中，赛伦诺斯强忍痛苦，集中精神，发现他认得那些是什么。那些是身躯，不是灵魂或其他抽象的东西，而他们显然正承受着痛苦生活中的剧痛。

　　‘这是必要的，’赛伦诺斯的手在荆魔神冰凉的胸前写道。血滴在水银和沙上。

　　“不要！”诗人尖叫道，他挥拳击向刀刃和剃刀钢丝。他拉扯，挣扎，扭动，而那个怪物将他抱得更近，将他拉向那些锋刃，就好像他是一只要做成标本的蝴蝶，一个要钉上的标本。让马汀·赛伦诺斯疯狂的不是那难以想象的痛苦，而是那种无可挽回的损失，他几乎把那诗写完了。他只差一点就写完了！

　　“不要！”马汀·赛伦诺斯尖叫道，更加狂乱地挣扎着，最后喷洒的鲜血和尖声的咒骂充满了空中。荆魔神带着他走向那棵等待着的大树。

　　在那座死城里，尖叫声又回荡了一分钟，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然后是一片死寂，只有回巢的鸽子，飞进破碎的圆顶和塔楼时轻微的振翅声打破寂静。

　　风大了起来，使松脱的塑料玻璃和砖瓦为之抖动，把枯叶扫过干涸的喷水池，在圆顶破裂的玻璃缝隙找到入口，在一阵轻柔的旋风中卷起了那些手稿。只有几页逃过，没有被吹送过寂静的庭院和空旷的走道以及坍塌的沟渠。

　　过了一阵之后，风停了，然后诗人之城里再没有动静。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