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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智核从诞生以来就一直分裂成三个团体,”钱宁说。“持重派是传统AI,有些可以回溯到前大错误时期;其中至少有一个在第一波信息时代得到自我意识。持重派主张人类和智核之间必须有某种程度的共生关系。他们推广无上智慧计划是为了避免冲动的决策,直到所有变量都能纳入考虑再行动。躁动派是三个世纪以前退出霸联背后的推手。躁动派的研究结果显示,人类已经没有益处,而且这一刻开始对智核构成威胁。他们支持立即且全面的物种灭绝。”

  “灭绝,”我说。过了一会我问,“他们办得到吗?”

  “针对万星网内的人类,可以,”钱宁说。“智核的智慧体不只造就了霸联社会的基本设施,同时也是一切正常运作之所需,从霸联军的调派作业到核子和电浆武器库存的故障安全装置等等。”

  “你……还在智核的时候,知道这些吗?”

  “不,”钱宁说。“身为一个模控人重建计划的伪诗人,我是个怪胎、宠物、残缺不全的东西,像宠物每天被放出门溜达一样,可以在网内四处旅行。我一直不知道AI势力分成三个阵营。”

  “三个阵营,”我说。“第三个是什么?还有海柏利昂的角色是什么?”

  “在持重派和躁动派之间是无上派。过去五个世纪以来无上派一直沉迷于无上智慧计划。人类的生存或灭亡对他们来说,唯一的意义就在于对计划有何影响。直到今日,他们都是一股安定的力量,是持重派的盟友,因为他们认为类似元地球之类的重建再生计划,是形成无上智慧的必要条件。

  “然而,最近海柏利昂的问题使得无上派倒向了躁动派的观点。四个世纪前海柏利昂被发现以来,智核一直保持关切并且左右为难。事实清晰立见,所谓的时冢是从至少一万年以后的未来宇宙逆向时间发射的人工造物。不过更令人不安的,是智核的预测公式从来没能将海柏利昂变量加以估算。

  “布琅,想了解这件事,你必须知道智核有多么依赖预测能力。目前,即使缺少无上智慧的辅助,智核已经能清楚了解物理世界、人类、和AI的未来,精准度是98.9995%,时间至少涵盖两个世纪。AI顾问委员会对万事议会提出的那些模糊不清、暧昧含混的说法──人类认为完全不可或缺的说法──根本是笑话。只有符合智核利益的时候,智核才会对霸联稍稍指点一二──有时是为了帮助躁动派,有时是持重派,但永远是为了取悦无上派。

  “海柏利昂是这整片智核赖以维生的预测网络的一道裂缝。是自相矛盾的──不可估算的变量。虽然看似不可能,但海柏利昂显然不受限于物理、历史、人类心里学、和智核所掌握的AI预测能力。

  “结果就是两种未来──或者说两种现实──第一种情况,万星网和人类居民很快就会被荆魔神的怒火所席卷,而荆魔神是来自智核主导的未来世界的一项武器,是大战后数千年间接管宇宙的躁动派,对过往历史的先发制人。另一种情况当中,荆魔神的入侵、即将来临的星际战争,以及时冢打开的其他后果,都是人类从未来向过去挥出的一记拳头,包括驱逐者、前殖民地居民、和其他逃过躁动派灭亡计划的少数人类,共同发起的最后反扑。”

  ***

  水滴落地砖。附近的隧道某处,一台腐蚀机的警报音在陶瓷和岩石间回响。我倚靠墙壁看着钱宁。

  “星际战争,”我说。“两个情况都需要一场星际战争?”

  “是。不可避免。”

  “有可能两组智核都预测错误吗?”

  “不。海柏利昂的命运是问题所在,但万星网和其他地方的乱象相当清楚。无上派利用这份信息做为加速进行智核下一阶段进化的主要论点。”

  “那BB偷来的数据跟我们有什么相关,钱宁?”

  钱宁微笑,碰了我的手,但没有握住。“数据显示,我不知为何也属于海柏利昂未知数的一部分。他们创造济慈模控人是一场相当危险的赌注。稳定派留我活命的唯一理由就是,做为济慈的相似体我显然并不成功。当我决定前往海柏利昂,躁动派要杀了我,显然决定如果我再做同样的决定,就销毁我的AI存在。”

  “你的确又这么做了。结果呢?”

  “他们失败了。无比自负的智核,有两件事没预料到。第一,我可以将全部意识灌注到模人体,而改变济慈相似体的本质。第二,我会去找你。”

  “我!”

  他握起我的手。“对,布琅。你似乎也是海柏利昂未知数的一部分。”

  我摇了摇头。我发现左耳后上方的头皮麻麻的,于是举起手来,有些期待会摸到数据平面大战所留下的伤痕。然而,我的手指碰到了塑料材质的神经分流器插座。

  我把另一只手抽出钱宁的掌握,惊恐的瞪着他。他在我失去意识时替我加装了线路。

  钱宁举起双手,掌心向着我。“我不得不,布琅。对我们两个人的生存可能都是必要的。”

  我握紧拳头。“你他妈下三烂杂碎。我干嘛直接接入接口,你这说谎的混蛋?”

  “不是跟智核,”钱宁轻声说。“是跟我。”

  “你?”我的手臂和拳头发抖,期待一拳打烂他的复制脸。“你!”我冷笑。“你现在是人,记得吧?”

  “对。但有些模控人的功能还在。你记得几天前我握住你的手,带我们两个到数据平面吗?”

  我瞪着他。“我不会再去数据平面了。”

  “不。我也不会。但我可能需要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输送数量惊人的数据给你。昨天晚上我带你到一个废渣蜂巢的黑市医生那里。她植入了一个史隆回路。”

  “为什么?”史隆回路的体积极小,不比我的大拇指指甲大,而且非常昂贵。上面有无数个场泡内存,每一个都能保存将近无限量的信息。生物载体本身无法使用史隆回路,因此多半用于信差工作。不管男女,一个人就可以把一群AI人格或数个星球的数据圈装在史隆回路中携带。操,一只狗都能把这些全带走。

  “为什么?”我怀疑钱宁或他背后的某个势力正在把我当成这样一个信差,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钱宁靠过来用手包住我的拳头。“相信我,布琅。”

  自从爸爸二十年前把自己轰得脑袋开花,妈妈缩进纯粹自私的隐居生活当中,我想我就再没相信过任何人。现在翻遍全宇宙也找不到一个相信钱宁的理由。

  但我相信了。

  我松开拳头,握住他的手。

  “好,”钱宁说。“把你的饭吃完,然后我们来想办法保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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