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43)_丹·西蒙斯

四三

　　卡萨德将枪口抵住对方头盔，扣下扳机。穿着宇宙飞行服的家伙马上瘫倒，随机的神经脉冲还使他的义尾抽搐了好几下。在这么近的距离被音波枪击中，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它会把人脑捣成类似燕麦糊状的物质。卡萨德就是要干掉他们，压根儿不想留下活口。

　　他踢了一脚，离开对方，抓住大梁，将仍在发射状态的音波枪扫出开启的门户。没有其他的突击队员跟着进来。二十秒后再检视一次，确定走廊空无一人。

　　卡萨德没有理会第一具尸体，直接剥开第二个人身上完好的宇宙飞行服。宇宙飞行服里头的突击队员全身赤裸，原来是个女性；这名女驱逐者拥有一头削短的金色发丝、小巧的胸部，紧接着阴毛上方还有一道刺青。她的脸色十分惨白，鼻子、两眼、双耳，都渗出小滴血丝。卡萨德心里暗中记下：原来驱逐者的陆战队居然招收女性。毕竟在布列西亚阵亡的驱逐者全是男的，毫无例外。

　　他将女尸踢到旁边，开始努力套上这件陌生的宇宙飞行服；为求保险起见，还是保留原来的头盔和呼吸器。当他生疏地与钩夹、锁扣搏斗之时，刺骨的寒冷则无情地啃噬他。高如卡萨德，对这件女驱逐者的宇宙飞行服而言，仍嫌太矮。他可以尽量伸展手臂，操作护手套上的装置，但对于脚套和尾部的连结就束手无策，只好任由它们挂在那儿。他开始脱离原有的头盔，使劲将驱逐者的圆形头罩安置妥当。

　　衣领部位的显示屏发出黄色和紫色的光芒。卡萨德听见空气冲进刺痛的耳膜，同时一股浓烈恶臭袭来，几乎使他无法呼吸。他猜想这对驱逐者而言八成是甜美的家乡味道。头罩内的耳机贴片轻声传来一串密码般的指令，听起来像是一卷以古英语录制的录音带高速倒转播放的声音。卡萨德再次下了赌注，这回他所依据的事实，乃是布列西亚的驱逐者地面部队均为半独立作战的单位，仅靠基本的遥测装置及无线电口头传递讯息达成联系，而不是像霸联地面军一样，使用植入于战士体内的战术网络。如果他们此时此地还是采取同样的方式，那么突击队长大概了解麾下两名士兵已经失踪，很有可能还透过传输，掌握他们的医疗数据，不过或许并不知道他们所在的确切地点。

　　卡萨德现下打定主意，不再胡乱猜测，开始付诸行动。他重新设定鼠标，有任何物体进入手术室，必遭雷射连环轰击，随后蹦蹦跳跳、或跌或撞地步入走廊。他心想：穿着这种天杀的宇宙飞行服移动，就跟在重力场中踩着自己的长裤走路一样别扭。他带走两把光线枪──却找不到任何腰带、扣环、挂钩、魔鬼毡、魔术扣，或是口袋之类的地方可供安全存放──只得模仿全像剧中某些喝醉酒的海盗，两手各持一枪，在墙壁之间弹跳前进。需要单手吊挂的时候，他也只能不甘情愿地把其中一把枪留在身后。穿上驱逐者的护手套，就像是十五号的连指手套挂在一双二号小手上。该死的尾巴摇摆不定，击打到圆形头罩还会发出砰砰响声，何况屁股实在痛得不得了。

　　等到卡萨德瞧见远方亮光，便试了两次，勉强挤进墙壁的裂缝。他才抵达甲板缺口，就目睹驱逐者的乌贼艇即将驶来；于是闪身绕过转角，却差点和三名突击队员撞个满怀。

　　他身穿驱逐者宇宙飞行服，因此赢得两秒钟的优势。首先卡萨德近距离的一枪，直接命中其中一人的头盔。第二个人──不管是男是女──拿起音波枪胡乱射击，音爆从卡萨德左肩旁边擦身而过，一秒钟后，他立刻回敬三发，全数击穿对方的胸甲。第三名突击队员向后一个空翻，找到三处可供抓握的地方，在卡萨德来得及重新瞄准之前，一溜烟地绕过破裂的舱壁，不见踪影。卡萨德的耳机传来连珠炮似的声音。不管是咒骂、命令，或是疑问，他一概不予回应，无声无息地展开追逐。

　　要不是第三名驱逐者找回荣誉感，返过头来正面迎战，他其实可以逃之夭夭。卡萨德在五公尺外一枪将能量光束射入他的左眼，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萌生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尸体倒转滚入阳光之中。卡萨德将自己拉至船体残骸的裂口，瞪大双眼，看到乌贼就停面，不到二十公尺的距离。他心想：这大概是一番折腾下来，他第一次真正走运的时刻。

　　卡萨德纵身一踢，跨过中间的鸿沟，很清楚要是有人想从乌贼艇或残骸对他射击，他可一点办法也没有。每当他成为明显目标，总紧张得感觉到跨下两颗卵蛋似乎要钻回肚子里面。结果没人开枪，只有命令和疑惑的话语在他耳边嘎嘎作响。他听不懂这些话，也不晓得是从哪儿传来的，因此，总的看来，默不作声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笨重的宇宙飞行服差点让卡萨德上不了乌贼。他的脑海闪过一种想法，如此令人扫兴的结局对他这种自命不凡的好战分子而言，大概是全宇宙间再恰当也不过的裁决了：英勇战士漂进接近行星的轨道，没有可供操作的机动系统，也没有推进器，更没有任何提供反作用力而达成推进的质量体──甚至连手枪也没办法发射质量弹。他就跟逃出孩童掌心的气球一样无用、无害，在太空中了结残生。

　　卡萨德拉长身躯，连关节都要脱臼，这才抓住一根鞭状天线，他见状连忙两手交替，将自己拉向乌贼的船壳。

　　该死的气闭门在哪里？就一艘宇宙飞船而言，这船壳也过于平滑了些，而且四周装饰着图案、花样，还挂有警告牌，卡萨德猜想大概是以驱逐者文字所书写，内容不外乎是“请勿践踏”或“危险！推进器排气口”等字样。仍然没看到任何入口。他猜想应该有驱逐者待在艇内，至少也会有个驾驶，而他们或许会在里面怀疑为什么会有撤回的突击队员像只残废的螃蟹一般绕着船壳爬来爬去，而不是转开气闭门。有可能他们已经知道原因，早就拔枪在里头以逸待劳。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有谁过来为他开门。

　　管它去死，卡萨德心一横，对准其中某个观察孔泡形罩开枪。

　　这些驱逐者把船整理得井然有序。只有一些等同于回形针和钱币之类的小东西随着舱内空气喷射而出。卡萨德等到气流平息之后，才从缺口挤进船身。

　　他所在的位置是运送兵士的区域：上头有枝加上衬垫的握把，看起来颇类似于登陆艇或装甲运兵载具装载大兵的隔间。卡萨德又在心中记上一笔：一艘乌贼艇约略可以运送二十名穿载全副真空战斗配备的驱逐者突击队员。如今它却空空如也，有张开敞的布帘通往驾驶舱。

　　艇上只剩下发号施令的驾驶员；他还在努力要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卡萨德就一枪毙了他。卡萨德把尸体移到运兵间，坐上座位，绑好安全带，希望这就是整艘船的指挥椅。

　　温暖的阳光透过泡形罩照耀在他身上。影像监视器和操作台上的全息影像显示出船体前后的景物，并切换着每个搜索行动成员的肩上摄影机所传回的画面。卡萨德瞥了一眼，看见第三手术室内的裸体女尸，以及几个身影正与手术雷射进行激烈枪战。

　　卡萨德小时候所播映的全像剧里头，一旦有必要的话，英雄们似乎总知道如何驾驭浮掠机、宇宙飞船、异国制造的电磁车，还有其他奇形怪状的机具。他本人曾受过训练，懂得操作军用运输设备、普通的坦克和装甲运兵车，在生死关头，连突击艇和登陆艇都可以姑且一试。假使他受困于一艘叛逃的霸军宇宙飞船内，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可以摸到指挥中心周边和主计算机进行通连，或是透过无线电还是超光速通讯的发送器传出求救讯息。坐在驱逐者乌贼艇的指挥椅上，卡萨德可是一筹莫展。

　　但事情也并非完全绝望。他立刻就认出艇后触手操纵器的遥控插槽，只要再给他两、三个小时来思考、摸索，就可能发现其他功能，可是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前方的屏幕显示三个穿着宇宙飞行服的身影正跳向乌贼，同时开枪射击。全像控制台上忽然浮现出一颗驱逐者指挥官苍白而诡异的外星大头。卡萨德的头罩耳机也传来阵阵怒吼。

　　汗珠滴落卡萨德的眼帘，在面甲内部形成一道道涓流。他尽可能将之甩开，瞇眼盯着控制台，按下几个看起来都差不多的平面按钮。如果这艘船备有声控指令回路、高优先权插断控制装置，甚至只要船上计算机起了疑心，卡萨德十分清楚自己将难逃一劫。他在射杀驾驶员之前曾花了一两秒钟考虑这一点，可是却想不出办法能够逼迫或信赖那家伙。不，一定得要是这样，卡萨德边想边敲击更多控制按钮。

　　有具推进器开始点火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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