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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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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语不发。她蹲下身看看篮子里有什么。“桃子!”她喊,微笑。 “我师傅高龙说,做爱的巫师会力量崩解。”弥卓突发此语。 她无言,只是拿出篮里东西放在地上,分成两份。 “你认为是真的吗?”他问。 她耸耸肩:“不。” 他缄口结舌,站在那里。须臾,她抬起头看着他。“不,”她温柔沉静地说:“我认为不是真的。我认为所有真正的力量,所有的太古力,追本溯源都是一体。” 他依然站着。然后她说:“你看这些桃子!都熟透了。得马上吃掉。” “如果我把名字告诉你,”他说:“我的真名……” “那我就把我的告诉你。”她说:“如果……如果我们应该这样开始……” 但,两人却从桃子开始。 两人都很害羞。弥卓握起她的手,双手颤抖,真名是伊蕾哈的萸烬怒容满面地转开,然后,她轻轻碰触他的手。他轻抚她滑顺流泄的黑发时,她似乎只是在忍耐他的碰触,于是他停住。他试图拥抱她,她全身僵直,拒绝他。而后,她转过身,激烈、急切、笨拙地用双手将他紧圈。两人并未在第一夜,或最初几夜内,便获得极大喜悦与自在,但彼此相互学习,终于穿越羞耻恐惧,进入激情。他们在林中静默的长日,与星光遍照的长夜,皆为喜悦。 芙纱从镇里带来最后一批晚熟桃子时,两人笑了。桃子正是他们的幸福象征。他们欲留芙纱共进晚餐,但她不肯。“你们要把握良辰。”她说。 那年夏季过早结束,雨季提早来临,即使在如此南端的柔克,秋天也飘起了雪。风暴轮番来袭,彷佛狂风愤起,抗拒诡徒无端摆弄干涉。妇女在寂寥农庄的炉火边团坐,人群聚集在绥尔镇壁炉周围,聆听风啸雨打或寂静雪落。绥尔湾外,大海轰隆击打岛岸暗礁与悬崖,没有船只敢出航,进入这种海面。 众人分享所有。就这点看来,这里的确是莫瑞德之岛。在柔克,无人餐风露宿,但每人仅拥有生活基本必需。有大海和风暴掩护,更有自身防御,以伪装岛屿诱导船只迷途,因而与世隔绝。他们工作、谈话、唱“冬颂”与《少王行谊》;也有《英拉德编年史》与《智杰史》可读。老人与妇女会在渔妇织补鱼网的港边大厅,高声朗诵这些珍贵书籍。那里有座壁炉,他们会点起炉火,甚至有人从岛另一端的农场前来听史歌朗诵,在沉默中倾听,全神贯注。“我们的灵魂饥饿。”萸烬道。 萸烬与弥卓住在离网屋不远的小房子中,不过她经常与姊姊芙纱在一起。劫匪从瓦梭前来时,萸烬和芙纱还是孩子,住在绥尔附近一座农场。母亲将姊妹俩藏在农场放根菜作物的地窖里,自己出去施咒,试图保护丈夫与兄弟,因为男人宁愿战,不愿躲。一家人与牛只同遭杀戮,房子、谷仓焚为平地。当天及之后的夜晚,两个小女孩都待在地窖里。最后,前来埋葬腐尸的邻居发现两个小孩,沉默、饥饿,手握鹤嘴锄及断裂犁头,准备守御两人为死者迭砌的石土堆。 弥卓从萸烬口中只听到约略内容。某晚,比萸烬大三岁的芙纱,记忆较清晰,告诉他完整故事。萸烬坐在两人身边,默默聆听。 弥卓则把萨摩里矿坑、巫师戈戮克,及奴隶安涅薄的一切,告诉芙纱与萸烬,以为回报。 他说完后,芙纱沉默良久,说道:“所以,你刚来这里时说,‘我救不了救我的人’,就是这个意思。” “而你问我,‘你能告诉我什么,让我信任你?’” “你刚告诉我了。”芙纱说。 弥卓握住她的手,将额头贴上。说故事时他强忍泪水,如今,他再也忍不住。 “她给了我自由,”他说:“而我依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透过她、为了她。不,不是为了她,我们对死者无能为力。是为了……” “为了我们。”萸烬接口,“为了我们这些活着、躲着,未遭杀害也不杀人的人。强有力的人肆无忌惮任意而为,世上仅剩的希望,只在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 “我们非得永远躲藏不可吗?” “真像男人说的话。”芙纱带着她温柔、受过伤的微笑说道。 “对。”萸烬说:“我们非躲不可,必要的话,永远都得躲藏。因为在这道海岸之外,只剩下杀人与被杀。你是这么说的,我也相信。” “但真正的力量无法隐藏,”弥卓说:“藏不久。力量死于躲藏、无人分享。” “柔克的魔法不会死,”芙纱说:“‘在柔克,诸咒皆强。’阿斯这么说过,而你已在树下行走……我们的任务必然是保留这份力量。隐藏力量,对,囤积力量,就像小龙囤积火焰般;还要分享,但仅限此地,传递下去,一个又一个。这里很安全,因为这里的人都微不足道,大盗与杀手最不可能来此寻找力量。总有一天,龙会成长茁壮,即使要花上千年……” “但在柔克外,”弥卓说:“平民在困苦中受奴役、挨饿、死亡。难道他们也得毫无希望地持续千年吗?” 他轮流看着姊妹的脸,一个温和、不动如山,而另一个,在严厉外表下,宛如初燃火焰第一道火舌,灵敏温柔。 “黑弗诺岛上,离柔克很远的地方,欧恩山上的村落里,在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人民之间,依然有结手之女。经过这么多年,网络毫发未损,那是怎么织成的?” “以灵巧。”萸烬说。 “而且撒得很远!”他再度轮流看着两人。“我在黑弗诺市没受过良好训练,我的老师们告诉我,不要将魔法用在坏用途上,但是他们活在恐惧中,没有力量抵抗强权。他们把能给的都给了我,却依然羸弱。我未走上歧途,都得感谢机运,及安涅薄赐给我的力量。要不是她,我如今已是戈戮克的奴仆。然而,她自己乏人教导,也遭受奴役。如果巫术只由佼佼者草草教导,由强势者用于邪恶之途,我们在此处的力量该如何壮大?小龙将赖何为生?” “这里是中心,”芙纱说:“我们必须守住中心。并且等待。” “我们必须给予所能给予之物,”弥卓说道:“如果我们之外的人都沦为奴隶,那我们的自由还有何价值?” “真实的技艺胜于虚假,形意会维持。”萸烬皱眉说道。她拿起火钳,把与她同名的余烬在炉火中聚成一堆,一击打入烈焰。“我知道这点。我们的生命如此短促,形意则长长久久。如果当今柔克有昔时盛况……若有更多身怀真实技艺的人聚集在此,教导与学习,同时保存……” “如果柔克如往日般,以强盛知名,害怕我们的人将再来摧毁。”芙纱说。 “因此,只有保密一途。”弥卓说:“但问题亦然。” “我们的问题是男人,”芙纱说:“亲爱的弟弟,希望你别介意。对别的男人而言,男人比女人和小孩重要。我们这里纵有五十名女巫,他们也不会多加注意,但如果知道我们有五名力之子,他们就会打算再来摧毁。” “所以虽然我们之间有男子,但我们过去仍是结手之女。”萸烬说。 “你们依然是。”弥卓说:“安涅薄曾是其一。她、你们,及所有住在同一监牢的人。” “我们能怎么办?”芙纱问。 “学习了解我们的力量!”弥卓说道。 “建一所学院,”萸烬说:“睿智的人可以前来相互学习、研习形意……大林为我们遮荫。” “枭雄鄙视学者与师傅。”弥卓说道。 “我想反之亦然。”芙纱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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