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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方山随寓录序(何良俊)


  方山先生诗文集总若干卷既刻梓以传矣兹随寓录者乃督学浙省与治兵秦中时其所论撰门弟子随手辑录遂亦成袠先生出以示某使序之某卒业以复于先生曰先生之文若渊海然余不得其涯涘余曷敢序焉曷敢序焉先生曰公一时最知文且素戆直言不诬公无辞余曰唯唯余忆辛卯年与先生俱入试于南都先生尔时名誉籍甚已震动于都城南畿人来就试者皆知常州有薛先生善为古人文其学无所不窥南都士莫有能先之者先生偶知余过访焉交见甚欢也是年先生与余皆见黜于有司相继以拔贡去继是先生以甲午举于乡乙未举会试第二先生官渐起天下人皆知有常州薛先生矣而余屡试不售遂归隐东海上取所藏故书读之每晨起诵读必至丙夜游行持卷册有时颠坠坑岸盖欲览前代余略以揣摩当世之事不但为文词尔也如是二十年复出以干时又不售得翰林孔目而南非其志也甫三年即罢去而先生故勌游矣丁巳春相见于青溪之上各出示其所为文相顾大笑先生乃曰公不负余余亦不负公哉夫今世所称最善为文者公知之乎大率有三等其一喜言理其二好骋闻见援引故实牵合强附以奇僻为工间有不涉二者能上追史汉论事切当情实忼慨激烈于时世有关然合之于道或稍抵牾余于此二者不能无隘心焉若其崇奇好怪务为晦涩故灭裂其体艰深其辞然要其中之所存不越常人之见此又最下劣不足言者余试举言理者与公论之尝闻古人云文以载道未闻其必欲援道以为文也夫援道以为文此之谓挟天子以令诸侯举世莫或非之然道正不须言不言而道未始不在苟一涉有言稍或不合则毫厘之差而学者承误袭谬所谓以学术杀天下者此也夫道者磅礴混沦酌之不竭如群饮于河由人自取诗曰中原有菽庶民采之此之谓也夫饮河者岂能尽河之水犹之求道者岂能尽天下之道易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言人之气有清浊性有刚柔各充其量不能兼也今序一人之事则曰某事如此是仁也某事如此是智也则是圣人许人以各具而今人顾能全体之耶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夫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夫所谓语上云者道之谓也语下云者器之谓也则是以圣人之门中人且不得语道故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今赠一人以言则曰如是而谓之性如是而谓之命如是而谓之天道则是其所告语者尽子贡以上人耶然要之无当于其人无关于其事不过取先王刍狗陈之见者曰是尝为神之所凭矣遂骇然生敬而不知其故刍狗也世无尼父谁为折衷为文之弊余不知其所屇矣余举手以谢先生曰先生之言某之心也后数日陆祠部五台过余偶论及文余举似之五台曰为文语道盖自昌黎公已然矣余曰公试举一二五台曰如原道送文畅师序皆是也余曰嗟嗟五台夫文名原道非道曷明且文畅以浮图之说与吾儒角立苟非明吾道以胜之乂将何所言哉至昌黎其他之文若送王含秀才则近取于醉乡送董邵南则远思燕赵悲歌之士辞意忼慨令人思奋岂必尽谈空谈性说仁说智哉夫道若日月然日月在天则尽天下之物凡惨舒荣悴举莫能逃其形矣道在天下则尽天下之人凡邪正得失举莫能遁其情矣譬之太史公作史记其序游侠刺客四豪诸人皆直述其事宛如画出而千载之下读其文者犹可想见其人然而道固自在合之不合而醇驳之迹见矣岂必曰某事合道某事非道然后为得耶故悬日月以待物而物形自见苟一物以一日月照之日月其晦乎悬道以待人而人情自见苟一人以一道语之道其裂乎五台曰道固若是公无乃称故余因叙先生之集聊复及之先生之文谈理而不见其迹引故实皆当其事上薄史汉而不诡于道今具在集中览者当自得之盖必得先生之意然后可以读先生之文后世有知余二人者其在斯夫后世有罪余二人者其在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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