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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总部总论二(4)


  《续性理会通》

  《王廷相阴阳管见辩》〈明何塘作阴阳管见王廷相作此辨之〉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者阴阳也。太极者阴阳合一而未分者也。阴有阳无,阴形阳神,固皆在其中矣。故分为两仪,亦不过分其本有者。若谓太虚清通之气为太极,则不知地水之阴,自何而来也?

  柏斋谓神为阳,形为阴,又谓阳无形,阴有形矣。今却云分为两仪,亦不过分其本有者。既称无形,将何以分?止分阴形,是无阳矣。谓分两仪,岂不自相矛盾?使愚终年思之,而不得其说。望将阴阳有无分离之实,再为教之。柏斋又谓以太虚清通之气为太极,不知地水之阴,自何而来?嗟乎!此柏斋以气为独阳之误也。不思元气之中,万有俱备,以其气本言之,有蒸有湿。蒸者能运动,为阳为火;湿者常润静,为阴为水。无湿则蒸靡附,无蒸则湿不化。始虽清微,郁则妙合而凝,神乃生焉。故曰:“阴阳不测之谓神。”是气者形之种,而形者气之化,一虚一实,皆气也。神者形气之妙用,性之不得已者也。三者一贯之道也。今执事以神为阳,以形为阴,此出自释氏仙佛之论,误矣。夫神必藉形气而有者,无形气则神灭矣。纵有之,亦乘夫未散之气而显者,如火光之必附于物而后见,无物则火尚何在乎?仲尼之门,论阴阳必以气,论神必不离阴阳。执事以神为阳,以形为阴,愚以为异端之见矣。

  道体兼有无,阴为形,阳为神,神无而形有,其本体盖未尝相混也。释老谓自无而有,诚非矣。浚川此论,出于横渠,要其归则与老氏无而生有者无异也。释氏则实以有无并论,与老氏不同,止不可不知也。所未精者,论真性与运动之气为二,及以风火为形耳。《阴阳管见》中,略具此意,有志于道者,详之可也。浚川所见。出于《横渠》。其文亦相似。

  柏斋言:“道体兼有无,亦自神无形有来,此不须再辩。

  愚谓道体本有本,实以元气而言也。元气之上无物,故曰太极,言推究于至极,不可得而知。故论道体必以元气为始,故曰有虚即有气。虚不离气,气不离虚,无所始无所终之妙也。气为造化之宗枢,安得不谓之有?”执事曰:“释老谓自无而有,诚非矣。”又谓余论出于横渠,要其归则与老氏合。横渠之论,与愚见同否,且未暇辨。但老氏之所谓“虚”,其旨本虚无也,非愚以元气为道之本体者,此不可以同论也。望再思之。

  日阳精,盖火之精也。星虽火余,然亦有其体矣。阴止受火光以为光者,如水与水精之类也,犹月之小者也。风雷虽皆属阳,然风属天之阳,雷属火之阳,亦不可混。至于云则属阴,水,今独不可谓之阳也。

  阴阳即元气,其体之始,本自相浑,不可离析。故所生化之物,有阴有阳,亦不能相离,但气有偏盛,遂为物主耳。星陨皆火能焚物,故谓星为阳。余柏斋谓云为独阴矣,愚则谓阴乘阳耳,其有象可见者阴也;自地如缕而出,能运动飞扬者,乃阳也。谓水为纯阴矣,愚则谓阴挟阳耳,其有质而就下者阴也;其得日光而散为气者。则阳也。但阴盛于阳。故属阴类矣。

  天阳为气,地阴为形,男女牝牡,皆阴阳之合也,特以气类分属阴阳耳。少男有阳而无阴,少女有阴而无阳也。寒暑昼夜,《管见》有论,至于呼吸,则阳气之行不能直遂,盖为阴所滞而相战耳。此屈伸之道也。凡属气者皆阳,凡属形者皆阴。此数语甚真,然谓之气,则犹有象,不如以神字易之,盖!神即气之灵,尤妙也。

  愚尝验经星河汉,位次景象,终古不移。谓天有定体,气则虚浮,虚浮则动荡,动荡则有错乱,安能终古如是?自来儒者谓天为轻清之气,恐未然。且天包地外,果尔轻清之气,何以乘载地水?气必上浮,安能左右旋转?汉郄萌曰:“天体确然在上。”此真至论,智者可以思矣。柏斋惑于释氏地、水、火、风之说,遂谓风为天类,以附成天地水火之论,其实不然。先儒谓风为天体,旋转荡激而然,亦或可通,今云风即天类,误矣。男女牝牡,专以体质言,气为阳而形为阴,男女牝牡皆然也,即愚所谓“阴阳有偏盛,即盛者恒主之也。”柏斋谓“男女牝牡,皆阴阳相合”是也。又谓少男有阳而无阴,少女有阴而无阳,岂不自相背驰?寒暑昼夜以气言,盖谓屈伸往来之异,非专阴专阳之说。愚以董子“阳月阴月”辨之详矣。

  呼吸者,气机之不容已者。呼则气出,出则中虚,虚则受气,故气入。吸则气入,入则中满,满则溢气,故气出。此乃天然之妙,非人力可以强而为之者。柏斋谓阳为阴滞而相战,恐无是景象,当再体验之,何如?柏斋又谓愚之所言,凡属气者皆阳,凡属形者皆阴。以下数语甚真,此愚推究阴阳之极言之。虽葱苍之象亦阴,飞动之象亦阳,盖谓二气相待而有,离其一不得者。况神者生之灵,皆气所固有者也,无气则神何从而生?柏斋欲以神字代气,恐非精当之见。

  土即地也,四时无不在,故配四季。水温为火热之渐,金凉为水寒之渐,故配四时,特生之序不然耳。五行家之说,自是一端,不必与之辨也。火旺于夏,水旺于冬,亦是正理。今人但知水流而不息,遂谓河冻川冰,为水之休囚,而不知冰冻为水之本体,流动为天火之化也,误矣。

  柏斋曰:“土即地,四时无不在。愚谓金木水火无气则已,有则四时日日皆在,何止四季之月。今土配四季,金木水火配四时,其余无配时月,五行之气,不知各相退避乎,即为消灭乎?突然而来,抑候次于何所乎?此假象配合,穿凿无理,甚较然者,世儒惑于邪妄而不能辨,岂不可哀?”柏斋又曰:“五行家之说,自是一端,不必与辨。”愚谓学孔子者,当推明其道,以息邪说,庶天下后世崇正论,行正道,而不至陷于异端可也。何可谓“自是一端,不必与辨?”然则造化真实之理,圣人雅正之道,因而蒙蔽晦蚀,是谁之咎?其谓水旺于冬,尤为痼疾。夫夏秋之时,肤寸霭霭,大雨时行,万流涌溢,百川灌河,海潮为之啸逆。不于此时而论水旺,乃于水泉闭涸之时而强配以为旺,岂不大谬?又谓“今人但知水流而不息,遂谓河冻川冰为水之休囚,而不知冰冻为水之本体,流动为天火之化。”

  嗟乎,此尤不通之说。夫水之始化也,冰乎水乎?使始于冰,虽谓冰为水之本体,固无不可矣。然果始于冰乎水乎?此有识者之所能辨也。夫水之始气化也。阳火在内。故有气能动。冰雪者雨水之变。非始化之体也。安可谓之本。裂肤堕指而江海不冰。谓流动为天火之化。得乎哉。

  “人之神与造化之神一也,故能相动。师巫之类不可谓无。”浚川旧论天地无知,鬼神无灵,无师巫之术。今天地鬼神之说变矣,而师巫犹谓之无如旧也。何哉?此三事一理也,特未思耳。神能御气,气能御形,造化人物无异,但有大小之分耳。造化神气大,故所能为者亦大;人物神气小,故所能为者亦小,其机则无异也。州县小吏,亦能窃人主之权以行事,此师巫之比也。行祷则求于造化之神也。设位请客,客有至不至,设主求神,神有应不应。然客有形,人见之;神无形,人不能见也。以目不能见,遂谓之无浅矣,此木主土偶之比也。蒸水为云,洒水为雨,摇扇起风,放炮起雷,皆人之所为也,皆人之所共知也。此虽形用,主之者亦神气也。师巫则专用神气而不假于形者也。通此则邪术之有无可知矣。浚川论人道甚好,特天道未透耳。盖其自处太高,谓人皆不及己,故谓己见不可易耳。吾幼时所见,与浚川大同,后乃知其非。吾料浚川亦当有时而自知其非也。

  慎言:“此条乃为师巫能致风云雷雨而言,故曰:‘雨旸风霆,天地之德化,而师巫之鬼不能致耳。或能致者,偶遇之也。至于邪术,亦未尝谓世间无此,但有之者,亦是得人物之实气而成,非虚无杳冥,无所凭借而能之也。如采生折割,如涤目幻视等类,与师巫之虚无杳冥能致风雨不同,皆藉人物之实气。柏斋又谓‘造化之神气大,故所能为者亦大;人物神气小,故所能为者亦小’。”其机则无异矣。愚则谓天所能为者,人不能为;人所能为者,天亦不能为之。师巫若能呼风唤雨,何不如世俗所谓吹气成云,噀唾成雨,握手成雷,拂袖成风,顷刻之间,灵异交至,又何必筑坛敕将祭祷旬朔以待其自来,岂非诳惑邪?俗士乃为信之,悲哉!

  柏斋又谓“州县小吏,亦能窃人主之权,以为师巫能窃天神之权”,愚以为过矣。小吏人主皆人也,所窃皆人事也,故可能。师巫,人也,风雨,天也,天之神化,师巫安能之?投铁于渊,龙起而雨,此乃正术,亦非冥祈,不可同也。又谓设位请客,有至不至,如师巫求神,有应不应,此皆为师巫出脱之计,请客不至,或有他故,求神不应,神亦有他故邪?此可以发笑。又谓“蒸水为云,洒水为雨,摇扇起风,放炮起雷,为人神气所为。”不知此等云雨风雷,真邪假邪?若非天道之真,不过物象之似耳,与师巫以人求天,有何相类?且师巫专用神气,而不假之以形,不知是何神灵,听师巫之所使,抑师巫之精神邪?此类《说梦》,愚不得而知之。其谓愚论人道甚好,特天道未透,盖自处太高,谓人皆不及己,故执己见不可易。又谓“向时所见与浚川大同,后乃知其非,吾料浚川亦当有时自知其非。”

  此数言教愚多矣。但谓自处太高,谓人不及己,此则失愚之心也。夫得其实理则信,不得其理,此心扞格不契,何以相信?使刍荛之言,会于愚心,即跃然领受,况大贤乎?谓人不及己,执所见而不易,此以人为高下,而不据理之是非者之为也。愚岂如是?望体恕,幸甚!柏斋又云,“神能御气,气能御形”,似神自外来,不从形气而有,遂谓天地太虚之中,无非鬼神,能听人役使,亦能为人祸福。愚则谓神必待“形气而有,如母能生子,子能为母主耳。至于天地之间,二气交感,百灵杂出,风霆流行,山川冥漠,气之变化,何物不有?欲离气而为神,恐不可得。纵如神仙尸解,亦人之神乘气而去矣”,安能脱然神自神而气自气乎?由是言之,两间鬼神,百灵显着,但恐不能为人役使,亦不能为人祸福耳。

  亦有类之者。人死而气未散,乃凭物以祟人,及夫罔两、罔象、山魈、水夔之怪,来游人间,皆非所谓神也。此终古不易之论,望智者再思之何如?

  读《祸福祭祀》之论,意犹谓鬼神无知觉作为,此大惑也。人血肉之躯耳,其有知觉作为,谁主之哉?盖人心之神也。人心之神何从而来哉?盖得于造化之神也。故人有知觉作为,鬼神亦有知觉作为。谓鬼神无知觉作为,异于人者,梏于耳目闻见之验,而不通之以理,儒之浅者也。程、张不免有此失。先圣论鬼神者多矣,乃一切不信,而信浅儒之说,何也?岂梏于耳目闻见之迹,而不能通之以理者乎?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语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故知人之为善为恶,乃得福得祸之本。其不顺应者,幸不幸耳。故取程子答唐棣之论,乃为训世之正。今柏斋以祸福必由于鬼神主之,则夫善者乃得祸,不善者乃得福,鬼神亦谬恶不仁矣。有是乎?且夫天地之间,何虚非气?何气不化?何化非神?安可谓无灵?又安可谓无知?但亦窅冥恍惚,非必在在可求,人人得而摄之,何也?人物巨细亦伙矣,摄人必摄物,强食弱,智戕愚,众暴寡,物残人,人杀物,皆非天道之当,性命之正。世之人物相戕相杀,无处无之,而鬼神之力不能报其冤,是鬼神亦昧劣而不义矣,何足以见灵异?故愚直以仲尼“敬鬼神而远之”,以为至论。而祭祀之道,以为设教,非谓其无知无觉而不神也。大抵造化鬼神之迹,皆性之不得已而然者,非出于有意也,非以之为人也,其本体自如是耳。于此而不知,皆浅儒诬妄,惑于世俗之见,而不能达乎至理者矣。此又何足与辨?

  先圣作《易》,见造化之妙,有有形无形之两体,故画奇耦以象之,谓之“两仪”;见无形之气,又有火之可见者;有形之形,又有水之可化为气者。故于奇之上又分奇耦,耦之上亦分奇耦,谓之“四象。”是画《易》之次第,即造化之实也。乃谓其局而谬,误矣。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圣人推论画《易》之原,非论天地造化本然之妙用也。函谷当时往往准《易》以论造化,愚尝辞而病之。柏斋前谓太极为阴阳未分,两仪为阴阳已分,似也。今于生四象,又谓圣人见无形之气,又有火之可见;有形之形,又有水之可化为气者,故于奇之上又分奇耦,耦“之上亦分奇耦,谓之四象。”嗟乎,此论为蛇添足,又岂自然而然之道哉?先儒谓四象为阴阳、刚柔、四少,乃本《易》中之所有者,后人犹议其无据,今乃突然以形气、水火名之,于《易》戾矣。形气,《易》卦未尝具论,水火卦有坎、离,此而名之,岂不相犯?求诸要归,大抵柏斋欲以《易》卦之象附会于造化,故不觉其牵合穿凿至此耳。嗟乎!《易》自卲朱以来,如先天、后天,河图、五行,任意附入者已多,及求诸六十四卦,何曾具此?后学自少至老,读其遗文,迷而不省,又为衍其余说,日胶月固而不可解,使四圣之《易》,杂以异端之说,悲哉!

  天地未生,盖混沌未分之时也,所谓太极也。天神地形,虽曰未分,实则并存,而未尝阙一也。太虚之气,天也,神也,以形论之则无也,地则形也,非太虚之气也,以形论之则有也。分为天地,与未分之时无异也。谓儒之道无无无空者,非也。神与形合则物生,所谓精气为物也。神去形离则物死,所谓游魂为变也。神存人,心性是也,无形也。形在人,血肉是也,无知也。方其生也,形神混合,未易辨也。及其死也,神则去矣。去者固无形也,形虽尚在,固已无知而不神矣,此理之易见者也。乃谓儒道无无无空,何也?此说出于横渠,不足为据盖?横渠见道,亦未真也。老氏谓“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误矣。横渠力辨其失,及自为说,则谓“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耳。客形,有也,生于无形。”此与老氏有生于无者何异?是无异同浴而讥裸裎也。释氏犹知形神有无之分,过于横渠,特未精耳。

  太虚、太极、阴阳、有无之义,已具于前,不复再论。但源头所见各异,故其说遂不相入耳。愚以元气未分之前,形、气、神冲然皆具,且以天有定体,安得不谓之有,不谓之实?柏斋以天为神、为风,皆不可见,安得不谓之无,不谓之空?今以其实言之,天果有体耶?果止于清气耶?远不可见,故无所取证耳。若论天地水火本然之体,皆自太虚种子而出,道体岂不实乎?岂不有乎?柏斋谓儒道有无有空,不过以天为神,遂因而误之如此。且夫天包地外,二气洞彻万有,莫不藉之以生,藉之以神,藉之以性,及其形坏气散,而神性乃灭,岂非生于本有乎?柏斋以愚之论出于横渠,与老氏“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不异,不惟不知愚,即老氏亦不知矣。老氏谓万物生于有,谓形气相禅者有生于无,谓形气之始本无也,愚则以为万有皆具于元气之始,故曰:儒之道本实本有。无无也,无空也。柏斋乃取释氏犹知形神有无之分,愚以为此柏斋酷嗜仙佛,受病之源矣。

  五行生成之数,诚妄矣。有水火而后有土之说,则亦未也。天地水火,造化本体,皆非有所待而后生也。木金则生于水火土相交之后。《正蒙》一段论此甚好,但中间各有天机存焉。天神无形,人不能见,故论者皆遗之,此可笑也。浚川所见高过于《函谷》。《函谷》所见多无一定,细观之自见,今且不暇与辨也。

  柏斋谓:“天地水火,造化本体,皆非有所待而后生。”愚则以为四者皆是元气变化出来,未尝无所待者也。

  天者,气化之总物,包罗万有而神者也。天体成则气化属之天矣。故日月之精,交相变化,而水火生矣。观夫阳燧取火于日,方诸取水于月,可测矣。土者,水之浮滓,得火而结凝者。观海中浮沫,久而为石,可测矣。

  金石草木水火土之化也,虽有精粗先后之殊,皆出自元气之种。谓地与天与水火,一时并生,均为造化本体。愚窃以为非然矣。

  老氏谓“有生于无”,周子谓“无极而太极生二五”,横渠谓“太虚无形生天地”,糟粕所见,大略相同。但老氏、周子犹谓“神生形,无生有”,横渠则谓虚与形止由气之聚散,无神气有无之分,又不同也。予窃谓论道体者,《易》象为至,老子、周子次之,横渠为下,盖以其不知神形之分也。

  神形之分,魂升而魄降也。古今儒者,孰不知之?今谓老氏周子知之,横渠不知,岂不冤哉!大抵老氏、周子不以气为主,诚以为无矣,与柏斋以神为无同义,与横渠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大相悬绝。夫同道相贤,殊轨异趋,柏斋又安能以横渠为然?嗟乎!以造化本体为空为无,此古今之大迷。虽后儒扶正濂溪《无极》之旨,曰“无声无臭”,实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亦不明言何物主之,岂非谈虚说空乎?但形神之分,能知阴阳果不相离,则升而上者,气之精也;降而下者,气之迹也。精则为神为生为明灵,迹则为形为死为糟粕。神之气终散归于太虚,不灭息也。形之气亦化归于太虚,为腐臭也。则造化本体,安得不谓之有?安得不谓之实?老释之所谓“有无有空”者,可以不攻而自破。世儒谓理能生气者,可以三思而自得矣。

  望柏斋以意逆志,除去葛藤旧见,当自契合。

  地上虚空处皆天,天气可谓聚矣,是岂有形而可见乎?天变为风,风之猛者,排山倒海,气之聚益显矣。谓之离明得施有形,可见,得乎?故曰阳为神,无聚散之迹,终不可见,而张子之论未至也。予初着《管见》,多引而不发,盖望同志深思而自得之也,忽而不察者皆是矣。因复引而伸之,然不能尽言也。其余则尚有望于世之君子焉。

  地上虚空,谓之皆气则可,谓之皆天则不可。天自有体,观星象河汉确然不移,可以测知。且天运于外,无一息停,虚空之气,未尝随转,谓地上皆天,恐非至论矣。风之猛者,排山倒海,谓气之动则可,谓气之聚则不可。夫气之动,由力排之也;力之排,由激致之也。激之所自,天机运之也。此可以论风矣。谓天运成风则可,谓天即风则不可。气虽无形可见,却是实有之物,口可以吸而入,手可以摇而得,非虚寂空冥,无所索取者。世儒类以气体为《无厥睹》,误矣。愚谓学者必识气本,然后可以论造化,不然,头脑既差,难与论其余矣。

  《阴阳不测》之谓神,地有何不测,而得谓之神邪?若谓地之灵变,此自天之藏于地者耳,非地之本体也。

  柏斋曰:“阴阳不测之谓神”,地有何不测而谓之神?愚则以为后坤发育,群品载生,山川蕴灵,雷雨交作,谓地不神,恐不可得。又曰:“地有灵变”,此天藏于地者,非地本体。若然则地特一大死物矣,可乎?愚则以为万物各有禀受,各正性命,其气虽出于天,其神即为已,有地有地之神,人有人之神,物有物之神。谓地不神,则人物之气,亦天之气。谓人物不能自神,可乎?此当再论。

  张子谓:“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形生于无形”,此与老子有生于无之说何异?其实造化之妙,有者始终有,无者始终无,不可混也。呜呼!世儒惑于耳目之习熟久矣,又何可以独得之意强之哉!后世有扬子者,自相信矣。

  愚尝谓“天地水火万物,皆从元气而化,盖由元气本体具有此种,故能化出天地水火万物。如气中有蒸而能动者,即阳即火,有湿而能静者,即阴即水,道体安得不谓之有?且非湿则蒸无附,非蒸则湿不化,二者相须,而有欲离之不可得者。但变化所得,有偏盛,而盛者尝主之,其实阴阳未尝相离也。”其在万物之生,亦未尝有阴而无阳,有阳而无阴也。观水火阴阳未尝相离可知矣。故愚谓天地水火万物皆生于有。

  无,无也,无空也。其无而空者,即横渠之所谓客形耳,非元气本体之妙也。今柏斋谓神为无,形为有,且云“有者始终有,无者始终无”,所见从头差异如此,安得强而同之?柏斋又云:“后世有扬子云,自能相信”,愚亦以为俟诸后圣,必能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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