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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大虫生日的那天,我和小哲请他到“渡渡厨房”吃晚饭。

  大虫二十五岁了。

  “希望快点三十岁,看起来不再像黄毛小子。”大虫说。

  男人总是希望老一点,而女人却希望永远年轻。我也有过二十五岁。青春总是容许错误、任性和荒唐。谁不愿永远年轻?只有智能增长。

  我问大虫:“你有什么愿望?”

  大虫腼腆地笑了笑:“就是希望老一点。”

  “这个愿望是必定会实现的。”小哲说。

  “你还没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会跑去学小提琴。”我说。

  “你呢?”他问。

  “因为喜欢的人送了一把小提琴给我,其实,我也只是想学一支歌,一支歌便够了。”我说。

  “就是嘛!为什么学乐器总是要从头学起?他们难道不知道有些人只想学一支歌的吗?我也不过想学一支歌。”大虫说。

  “只想学一支歌的话,钢琴比较容易一点,小提琴几乎是最糟的选择。”小哲笑着说。

  “那时跟我一起的人,觉得我很吊儿郎当,从不正正经经做一件事情。”大虫说。

  “所以你选择了小提琴?”我说。

  “因为拉小提琴看来太难了。我答应半年之内能够用小提琴拉一支歌。”

  “你做到没有?”小哲问。

  “还没到半年,我们便分手了,而我还是继续学,也终于可以拉一支歌,虽然那支歌只有三分钟的长度。”大虫说。

  “她已经没机会听到了?”我问。

  大虫感伤地笑笑:“那天刚好是除夕,我爬上屋顶,一个人在那里拉小提琴。其实我很感谢那个人,我从来没有好好地学过一样东西,除了那一次。”

  “你还记得那支歌怎么拉吗?”

  “不行了,那时候是很机械地勉强记住。”大虫说。

  “能为一个承诺努力,也是幸福的。”我说。

  大虫重重地点头:“只有年轻的时候才会这么傻。”

  小哲忽然说:“我也曾经用钢琴学过一支歌,他是八级钢琴的,我答应了送一份新年礼物给他,于是偷偷去学。两年前的除夕,当我坐在钢琴前面弹起那首歌,他感动得哭了,他没想过我会弹钢琴,虽然我弹的只是《友谊万岁》。”

  “除夕是个惹人伤感的日子。”大虫说。

  我也有过最深情的承诺,总是在除夕。今天,我只希望除夕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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