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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我不知道能不能来。”她回答说。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两年了,波士顿的生活很简朴,她没有怎么修饰自己。她现在看来好像老了一点。她应该去见他吗?她怎么能够带着谢乐生一起去见他呢?她不想让他们两个见面,这样太难堪了。

  李维扬变成什么样子了?他会和女朋友一起来吗?他为什么忽然又飘进她的生命里?

  还是不相见比较好吧?

  ***

  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另一个人忘记呢?只有用时间和距离。如果时间和距离也不能使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那么,他只得承认,那个人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了。

  两年来,他并没有把她忘记。他不是一直以为爱情是很短暂的吗?他错了。分离之后的思念,说明了有些爱情是天长地久,不会变更的。

  有一天,他偶然在街上碰到以前和他相过亲的林以盈。他们一起吃饭。她跟以前的男朋友还是纠缠不清。她问他:

  “你呢?你又怎样。”

  他连纠缠的机会也没有。

  林以盈是不错的。但他为什么不能爱上她呢?

  他心里那个秘密的盒子,只有一条小虫可以爬进去,并且寄居在里面。虽然她走了,但是同时也把可以爬进盒里的那个匙孔永远封闭了。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够爬进去。他也拒绝让其他女人住在里面。

  他是后悔的。两年前,他为什么不去争取她呢?他常常认为自己不应该破坏她的幸福。他为什么不能许诺给她同样的幸福呢?

  他害怕承诺,他害怕失败,他更害怕自己将来不够爱她,会被她埋怨和责备。他太自私了。

  所以,当罗贝利从纽约打电话来跟他提起派对的事,他立刻表示自己也可以出席。他撒了一个谎,说自己要到加拿大公干。在去加拿大之前,可以先到纽约待几天。

  他撕心裂肺地怀念着的那条小虫,她现在好吗?他好想再看看她的面容,听听她的欢笑。只是见一面吧,不祈求一些什么。现在才去争取她,已经太迟了。

  ***

  波士顿的天气突然反常,几天前刮起了一场几十年来没出现过的大风雪。

  谢乐生还留在办公室里。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今天她本来是要去画画的,但她没有去。

  两年了,她以为很多事情已经过去,原来从没有过去,她只是避开那个记忆罢了。一旦知道他要来,而且就在咫尺之遥,她心里同时也刮起了一场大风雪。他在她记忆里千百次的回荡。

  她想见他。

  她换上了衣服,然后打电话告诉谢乐生,她现在要去纽约。

  “你疯了吗?机场已经封闭了,火车也停驶了。”他在电话那一头说。

  “我可以自己开车去。”

  “太危险了!”

  “我很想去看看罗贝利的孩子!到了那边,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她不理他的劝告,离开家,跨上汽车的驾驶座,开车去见她最怀念的人。

  她要见他。她要见他。

  车子来到高速公路的起点。四辆警车拦在那里。一名警察上前敲她的车窗。她把窗子调低。警察问她: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去纽约。”

  “前面发生交通意外,这条路暂时要封闭。”

  “我有急事要去纽约!”她激动地说。

  “小姐,即使没有封路,这种天气去纽约也太危险了。你回去吧。”

  “回去吧!”那名警察不停用手势命令她掉头离开。

  她只好把车子掉转头,远远离开去纽约的路。

  一路上,风雪很大,视野模糊,她几乎看不到路。这辆车子随时会被埋在风雪之中。

  她终于回到家里了。她坐在驾驶座上,把头埋在方向盘里。

  为什么不让她见他呢?

  有人在外面敲窗子。她抬起头来,看到谢乐生幽幽地站在车外的风雪中。

  天空上有一轮清冷的寒月,地上有两个冻僵的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担心你。”

  她难过得要扶着车门才可以爬出车厢。

  “你是不是要去纽约,我开车送你去。”他望着她眼睛的深处说。

  “不,不去了。”她跑进屋里。

  那天晚上,他们睡在床上,谁在没说过一句话。屋子里,悄然无声。

  ***

  在罗贝利位于第五大道的公寓里,正举行温馨的派对。除了他们一家之外,还有他们在曼克顿的朋友,也还有远道而来的李维扬。

  “波士顿这几天刮了一场很厉害的大风雪,有点反常。”韩格立说。

  “曼之本来就没有答应会来。”罗贝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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