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藤井树 > B栋11楼 | 上页 下页 |
二二 |
|
“我不知道,但是拚命一直想找到对方的程度,大概就是这么比的了。” 阿居看了看彧子,没有说话,彧子从包包里拿出名片,那是一张用书法字体写的名片,但只有“彧子”两字,却没有电话跟地址。“没见面这一阵子,我每天都在练习书法,这是我写得最好看的一张,当是最后的礼物送给你了。” “最后的礼物?” “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台湾,回到另一个地方了。” “另一个地方?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本来的家,我长大的地方。” “为什么不告……” “阿居,我很抱歉,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说了也来不及,你一定不相信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希望能早一点遇见你。” “彧子……”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做完,你可以帮我吗?” “可以。” “孤儿院的汉汉,你知道吗?” “知道。” “我欠他一架模型战斗机,帮我做给他,好吗?” “好。” 那天晚上,彧子自己走出了大安森林公园,叫了一辆出租车,她跟阿居的缘分,就只剩下汽车后座窗子里伸出的那只手所挥动的再见。 阿居很匆忙地回来,说他要再借我的摩托车一天,然后冲进他的房间里。过了一会儿,他又冲了出来,拿了钥匙,连再见也没说又出门了。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睡。 阿居说他在彧子的住处外面等到天亮,只是为了拿一颗石头给她,那上面有他写的“居”字,并且告诉彧子,要记得写信给他。 前几天,我们B栋11楼的信箱里,躺着一封信,收信人是水泮居,寄信人的名字却用英文表示。那封信很薄很薄,从邮戳上看得出来是国际快捷。 “寄信人MatsumotoTamago?这是什么?”我很好奇地问阿居,但阿居没有回答。 这个MatsumotoTamago寄给了阿居一张照片,没有任何一句留言。 在这之前,阿居已经把战斗机拿给了孤儿院的小朋友汉汉,汉汉告诉他,他等战斗机等了很久,而且还有样东西要跟阿居交换。 “那是一封信……”阿居说,这时他已经掩饰不住那深沉的感伤,眼眶红了一片,“原来彧子早就把信准备好了……” 说到这里,阿居拿出那一封信,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 HosinoTamago “HosinoTamago是日本名字的罗马拼音,意思是星野玉子。”阿居轻轻地说:“而MatsumotoTamago……却是松本玉子……” 我看见阿居的泪水滴在手背上,同时也感觉到一阵鼻酸。 (13) ※你一定不相信,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希望能早一点遇见你。 这是阿居在B栋11楼所上演的第一部强档院线片,女主角彧子以命运的安排作为这一部片的Ending,没有煽情的不告而别,没有激动的缠绵悱恻,没有极端的生离死别。 但就因为这一些没有,所以就更没有与生命的安排妥协的空间。 “啊,不怕相思苦,只怕你伤痛,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啊,不怕我孤独,只怕你寂寞,无处说离愁。” 门是关着的,好几个学校没课的早上,张学友的“秋意浓”从阿居的房门缝里,像忘了关上的水龙头一样渗出来,与透过窗棂掉在地板上的阳光形成一种强烈的情绪对比;通常这样的好天气,都会听见阿居大声喊着“多么好的天气啊!”,接着拉开窗帘,回头说道:“这真是带小朋友打球爬山的好日子!” 窗帘拉是拉开了,只是那是皓廷跟我拉的。孤儿院的小朋友也没有去爬山打球,因为他们的居哥哥在房间里唱失恋的歌。 这情况很熟悉是吧? 好像在大一上即将结束时,某位现任系篮队主力也曾经为了爱情这档事沉寂了好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靠两个好朋友一拉一拔才慢慢地从失恋的深渊里爬起来;那跌撞过后的伤因为时间慢慢地痊愈,那曾经灿烂的笑容也因为逐渐地看开而重扬迷人的唇角。 “至少我走过来了。”皓廷经不住我的亏言亏语,“请看看我迷人的阳光笑容。” 他僵硬地笑开了嘴,幸好没有流下口水,否则远远看去一定活像个白痴。 先是皓廷,再是阿居,我身边最好的朋友一个一个沦陷爱情的国度里,他们像是扣着盾甲、举着银剑、骑着战马急欲攻下城池的战士,却往往没想到爱情城堡当中不是只有温柔与美丽而已。 我听过一场演讲,那是个心理学教授主讲的,题目是“青春期的美丽与哀愁”。 演讲当中提及了所有与青少年有关的生活、情感、家庭、友谊、课业与青春期对未来的影响,尤其在情感与友谊上着墨甚甚。 那位教授说:“当你在乎对方的存在,不论是同侪好友还是异性伴侣,都像是在下一盘不能输的棋,或许你会知道你的每一个攻守都是关键,但你可能会忽略你的对手不只是对方,还有你自己。” 所以我回过头来看皓廷、看阿居,我似乎在他们的伤痛上看见爱情的陷阱,而且陷阱本身没有伤害性,因为让自己受伤的是所谓的在乎。 睿华不爱皓廷吗?当然爱,而且爱得很多。 彧子不爱阿居吗?当然爱,而且爱得很多。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