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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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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躺在潮湿的麦草上,他揽着她说: “银凤,火已烧进骨缝了。人说: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事,纸包不住火。早挽会挑明的,你爹若是知道了。你该怎么办?想过没有?” “我恨……你!”她无力的说,有些茫然:“全是你惹的,你害的!” “不错,责任全在我头上,”费啸猴说:“但我也是逃不掉。你先甭抽抽噎噎的,眼泪救不了咱们。” “你说叫我该怎办?!” 这宗事的一根绳头握在费啸猴的手掌心里,他爱抽紧就抽紧,爱放松就放松,银凤只有任凭摆布的份儿了。费啸猴紧过一阵,又放松话头说: “没主意也得拿主意,你也得静下来,才能有主意。我得把我的看法先告诉你,不错。以你爹的地位和脾气,他决容不得这事,但他是慎武堂的宗师,不论办任何事,都不能照他个人的脾气办,——他要真把你我两个都逼死了,那他朝后怎样拿宽容两字去教诲他的门下?!我姓费的在这事上,虽说犯错在先,但并没始乱终弃,总是罪不至死罢?何况他是个顾虑颜面的人,真的逼死咱们,失掉的脸面仍然找不回来,这是我和你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关键。到时候,他不会宣扬。” “你想得这样周到,原来你是存心的?” “不不不,你怎能这样冤我,这全是逼出来的呀!”费啸猴说:“你爹要是知道了,私下逼问你,你最好朝地下一跪,全都认下来!他必会着人叫我去问,我到场后,二话不说多朝你旁边一跪。不说他也就明白了!……实在他要问到底,咱两人异口同声,愿同生共死,求他老人家一力成全,没有不过关的。” “想得多么如意?”银凤幽幽怨怨的说:“你们野狗似的,日后消息传出去,伤不着害不着你,但叫我在五河原怎么抬起脸去见人?” “不要紧,”费啸猴说:“等到消息传出去,咱们业已拜了堂啦!你实在怕人议论,咱们就远走高飞,到外埠去另开码头去!” 两人前前后后的计议了一番,把一切的说法都议妥了,他才让银凤回她的宅里去。 事情业已做出来了,费啸猴挑了个阴雨之夜,单独出门,到后街土地庙边,把杨子高那笔藏镪挖掘出来,挑回茶馆,二天他雇妥一艘船,到县城去办货,顺便把这笔巨款分别存到各钱庄去了。 没有谁在大年节下的忙碌中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费啸猴在他妹夫李如峰宅里过年,一样嘻嘻哈哈,兴高采烈的推牌九,掷骰子,玩得很尽兴,年就这样的过了。 初五开了财神门,初六五河原参与赛会的班子,就分别的恢复了赛前的演练。费啸猴在路上等着了银凤,开口问她说: “咱们的事,你爹没瞧出什么破绽来罢?” “没有,”银凤说:“他怎会想到这些呢?但我真的担心死了,有一天,他听到这消息,会气死的。” “他早该想到:女大不中留,留了惹人愁。闺女嚒,早晚总有这一遭的,他会生气是事实,但决不会气死!”费啸猴说。 “你走开罢,”银凤说:“你是怕五河原的不知道?……你让我一个人走罢。” “不,”费啸猴说:“我回去之后,认真的想了一想,也觉得自己这事做得太孟浪,累你烦愁,心里翻上搅下的很不安。我想,与其这样彼此提心吊胆的拖下去,不如干脆设法让你爹知道,早点作个了断……” “我……怕极了!”银凤颤索的说。 “人说:长痛不如短痛,”费啸猴说:“这事是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烧出来的,不如早些揭开,该打该罚,咱们一道儿承受了。在外间人不知道之前,便由你爹作主,把你正式许配给我,这样,既不失什么面子,对咱们又好,你看如何?” “求你不要追问我,我连想全不敢想。”银凤说:“依你说,你怎样让我爹知道呢?!” “我想过了!”费啸猴说:“明儿一早,我备了礼物,专诚跟你爹去叩头拜年,你爹不会不见我,我笔直跪地,叩了磕头,自称有要事相禀,请他老人家屏退左右,我便把咱们的事,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和盘托出,毫不相瞒,不管你爹怎么反应,你便从里面出来,跪在我旁边,听候他老人家区处就得了!” 这办法实在并不是好办法,但别无其他的路好走,银凤也只有依了他。他们在白天练完旱船,银凤心惴惴不安的回去,整夜翻侧着睡不着,好像睡在针毡上。 要来的,终归是会来的。第二天早上,费啸猴真的穿著整齐,备了礼物,登门给萧金拜年来了。萧老拳师很和谦,请他到客堂落座,着人端上传盒细点,奉茶待客,但费啸猴坚持不肯落座,趴在地叩了三个响头,对萧老拳师说: “老前辈,在下这次过来拜年,实在是叩头请罪来的,在下犯了大罪,您若不饶恕,在下就死在这儿了!” “哪的话,”萧金说:“你有话请起来说好了,我很喜欢爽直的人。” “请老前辈让在下跟您单独谈,”费啸猴说:“要不然,在下实在无法启齿。” “好罢!”萧金挥挥手,旁边的人都退了下去。 费啸猴咬咬牙,把他跟银凤的事情全都抖出来了。萧金听了,脸孔有些青白,直僵僵的,但他坚熬着,并没有发声怒吼,他两面的腮帮不停的抖动着,眼露出愤怒的光来。 “你说的都是事实?” “这种事,怎敢有半句虚诳的?您不信,问银凤就知道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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