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深雪 > 第8号当铺 | 上页 下页 | |
四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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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精呷了口酒,微笑,她只视他为一名较精灵的男人。她告诉他:“在中央公园对面,我有一所房子,上来坐?” X答应下来:“我等了一整晚,就是等这一刻。” 阿精在纽约的房子装修得美轮美奂,她从书本中参考了十九世纪欧洲人移民美国后的装饰风格,有火炉有地毡有安乐椅,配水晶灯、银器,与及钢琴和很多很多的照片。然而照片内没有一个是她,也没有一个是老板,她与他,加入了当铺之后,便没再拍过照,事实是,照片亦呈现不了两人的容貌。存活着的人,只有形,没有影像,不能作任何记录。 X走到钢琴前,说:“不如弹奏一曲。” 阿精没异议,X便坐下来奏了一首美国流行曲。阿精倒了两杯酒,盛载在水晶杯子内,递给他一杯。 他问:“我弹得难听?” 阿精笑:“我常常听到真人演奏最好的小提琴音乐,但我听了,也不感觉快乐,好听难听,我也无感觉。” X知道阿精的情绪真正来了,便说:“你怪责他只知道琴音而不知道你?” 阿精苦笑:“我没怪责他,我只是怪责寂寞。”她抬起眼来,寒星点点,“你会明白吗?一个人对你的视而不见。” X问:“你可以肯定那个人真是你所爱?而不是其他感觉?” 阿精说:“大概是。”她伏到沙发椅上,样子慵懒疲惫。 “你敢肯定?”X再问:“会不会是因为朝夕相对?会不会是因为无可选择?会不会是因为他的视而不见而你不甘心得太久,于是以为那是爱?” 阿精翻一翻身,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是红色的,吊着一盏水晶灯。她说:“不,我知道那是爱,无人可以挑战我。” 是的,可能因为朝夕相对,可能因为他是唯一选择,亦可能因为百多年来的不甘心。但是,从何种错误原因引伸的,最后,也只回归到真实的爱情当中。 她不知怎向一名陌生的男人用言语证明,她只知道,一旦描述到爱这个字,她的心便先会一热,然后一酸。继而,她的眼眶便湿润了,五脏六腑冲上一股哀伤,接下来的便是掉眼泪。阿精埋首在膝上饮泣。 X坐到她的身边,抱住她。他说:“离开他吧,离开他你便会快乐。” 她低语:“别装作明暸。我离不开他。” “他没锁住你,你要走,可以走。” “离开了他,我会流落到哪里?”她反问白巳,然后,她又肯定地说:“我不会离开。” “别虐待自己。”X说。 阿精说:“你不会明白。” X说:“你应该知道天堂另有路。” 阿精抬起脸来望向他,忽然,她惊诫起来。 她离开他的怀抱。“你是谁?”她问。 X微笑:“我是你的倾诉对象,而你需要我。” 阿精但觉不妙,她立刻伸手往他的额前按去,岂料X敏捷地捉住她,并对她说:“别铲除我的记忆。” 阿精喘住气,瞪住他。 他说下去:“你只得我一个朋友。无论你活多久,你也只能有我一个朋友。” “你究竟是谁:”阿精再问。 X说:“我是一名你可以依靠的人。” 阿精立刻说:“我不依赖任何人!” X站起身来,他向她告辞:“倘若一天,你闷了,想找个朋友说话,你可以找我。”他伸出手,手指一动,像玩魔术那样把咕片翻出来。 阿精不肯接过,咕片便像落叶般飘然而下,在空气中扭动了三过半转体,然后才跌到地上。 “我走了!”X转身离去,背着她说这一句,活泼伶俐地挥挥手,继而步向大门,翩然走出阿精的住所。 门一关,阿精便发呆。刚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一名看得穿她的男人出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而且,更遗下满室的甜香,这香味,煞是熟悉,但她又说不出来源。 心神稍定,她俯身抬起咕片。咕片上,只有一绝数字,其余一片空白。 想不到,寻求解闷的一夜,会有奇遇。 遇上老板之后的存活年份,有没有一百五十年?一百五十年间,她在夜里遇上多少个给她解闷的男人?这一个,最出乎意料。 所有男人都有一个背影一个正面影像,有些她会拣背影来看,有些她专注只看正面,而这一个,似乎比起背影及正面,都多了许多层面。 他没可能是凡人。阿精抓抓头,其是个哑谜。 后来,阿精回去当铺,在楼梯上碰上老板,她低头擦身而过。 是老板与她说话:“你往哪里去了?” 她答话:“我去了纽约。” 老板说:“昨天晚上有人客。你不该放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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