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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结果,两个男人都没得着她。

  她怀着安邦的孩子,嫁给了他的哥哥,做了他嫂子。

  十年烟浪茫茫,安邦始终没找过她。

  他可知道她这十年对他的思念?

  雨愈下愈大了,到了翌日下午,三号风球已经悬起。

  乐知音夜不成眠,一脸苍白。

  对着妆台,她无心涂脂抹粉。

  她还没脱下那套粉蓝色的衣服,略略地整理好了头发,披上件银色束腰的雨衣,架上黑眼镜,便出发去记者招待会的地方。

  李颀加程安邦的号召力显然十分强,到场的记者踊跃得很。

  知音抵达现场时,前徘已没位置坐了,反正“香江电视台”的摄影人员已挤了在前边录影,她干脆静静的、远远的站在后面,黑眼镜和雨衣都没脱下。

  电影公司已经开始介绍李颀和程安邦的合作计划,乐知音的耳朵却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

  李颀挥洒自如地左右让记者拍照。程安邦一抬眼,看见那架着墨镜穿着银色雨衣的女郎,一时间忘掉了面前对着几十部相机,离开了座位,一抖双袖,双臂暴长地扮着大猩猩,抓耳扒腮地向乐知音走来。

  安邦的样子没怎么变,不论她躲在什么后面,他还是认得她的。

  乐知音躲在墨镜后的双眸,已泪盈欲滴。安邦最后一次见到她时,不,她最后看见他的一眼时,他便是这样扮着大猩猩走的。

  十年的悠悠思念,此刻都到眼前来,知音倚在墙壁上,连眼都不敢眨,她知道眼皮一合,泪珠便会滴下来,墨镜再也藏不住蓄在眼内的雨潭凄水了。

  李颀一觉察到此情此景,便几个箭步追到乐知音面前,三人站着,相对无言。安邦站直了身子,收起了谐趣,恍如隔世地凝视着知音。

  安邦不顽皮时,脸孔老有一重诗意的。

  他合拢着的双唇很安详,嘴形很精致,一切十年间没说的话,都在眼神和嘴角传达到她心里。

  李颀深邃的双眸逼视着知音,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中吃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要让程安邦接近他的小盛。

  李颀毕竟惯于应付记者众多的场面,便大大方方地介绍:“乐小姐,这是程安邦先生。安邦,这是‘香江电视台’的乐知音小姐,著名的节目主持人。”

  乐知音惟有伸出右手跟程安邦握了一下手,安邦在她掌心捏了一下,千言万语,只靠这一捏按进她的血脉里,

  李颀觉得她的脸色不对劲,出奇地苍白,忙扶她坐下:“乐小姐今天似乎不大舒服?”

  乐知音语噎华堂,勉强地点了点头。

  一坐下,雨衣的下摆微微分开,李颀隐约看见那条熨焦了的粉蓝色裙子,防范之意虽然未减,醋意却冲淡很多了。

  电影公司的老板客气地说:“今天风大雨急,乐小姐仍赏面光临,实在感谢得很。”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乐知音强自镇定,客套了几句。

  “香江电视台”的摄影师和录音师都准备好了。

  “乐小姐,我们开始拍你们的谈话了。要不要摘下太阳眼镜?”

  “不摘了,我今天眼睛疼。”

  乐知音自问没有将眼睛赤裸裸地呈现人前的勇气。

  “乐小姐,稍为补点口红好吗?太苍白了。”摄影师说。

  乐知音像机械人听到命令似的,涂上淡淡的口红。

  “补点胭脂。”摄影师说。

  “没带胭脂。”乐知音有气无力地答。

  “你真的不舒服了?”李颀关心地问。

  “不,我没事,昨夜睡得不好,累一点而已。”乐知音从皮包掏出个粉盒,往脸上印了几下。

  “开始吧。”她对摄影师和录音师说。

  “程安邦先生,我代表观众欢迎你到香港来。”

  “谢谢。”程安邦的答案出奇地短,一点也不像从前爱说话的大顽童。

  李颀觉得知音不在状态,便自己开口:“我很高兴能跟安邦合作,我看过他的两部电影,的确是华人之光。”

  “过奖了。”安邦只说了三个字。

  知音心乱如麻,挥手对摄影师和录音师说:“不……不拍了,我……我……”

  李颀温柔地呵护着她:“乐小姐既然精神不好,便不用拍了,不要紧。”

  摄影师提醒乐知音:“问问程安邦先生有没有空上电视,做‘知音十一时’的嘉宾。”

  “啊,是。”

  知音定了定神:“程安邦先生,我主持个叫做‘知音十一时’的访问节目,每逢星期一晚上十一点播出的,你能抽空接受电视访问吗?”

  “当然。”程安邦又是只答了两个字。

  知音有五内摧伤的感觉。

  安邦反常的寡言,显然内心非常痛苦。

  “知音,跟程先生一起拍几句预告宣传,十秒便行。”摄影师不明白为什么乐知音今天似乎什么都忘记了。

  “十秒?就让程先生说吧。”乐知音道。

  程安邦知道她的感受,亦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脱下太阳眼镜。

  李颀,免不了亦是知道的。

  他明白他在场,令知音很为难。

  “我先走了,开工去了,你们慢慢谈。”

  安邦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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