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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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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可以回答一句半句,什么“托你鸿福”之类的客气话,只是总出不了口。 只觉领受了他的感谢,很有点天公地道似的。 我是确曾花了精神血汗在这章氏的生意上了。 别的且不去说它了。其实在这么一间一人公司任职一年后,学晓了出入口生意的板斧门径,要转到较大规模的公司去,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反正经验已经到手,大可伺机跳槽,过桥抽板。 然,我连报纸上的雇人栏,也一直懒得翻看。 实行一心一意,要跟章德鉴做到章氏成功为止。 才在上星期,我气冲冲地跑上厂房去,为着佛特尔公司的订单吵嚷不已,无非是对公事入心入肺的表现。 我办事的原则是除非不答应客户,否则必定如期完成,断不能以任何借口,延迟货品赴寄的船期。 这是基本的做生意于法,相信任何人都明自,并不是我一个如此,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有如此反应,所以,厂房生产部控制时间失调,以致货品起货时间拖长,最能使我急如热窝上的蚂蚁。 厂长给我解释说:“是我们那啤机出了问题,并非我们刻意迟起货。” 我暴跳如雷,道:“故意与否根本不成问题,客户只看后果。后果无伤大雅,他管你是不是一番恶意。否则,就算是好意他也不理会。” 我说错了吗? 世界上太多好人做坏事了。 我才不管谁是好人坏人,只不希望好事多磨,坏了大事。 客户关系不是容易建立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非谨慎不可。我相信这绝对正确,而且百分之百。 我也不管那厂长高兴不高兴,就此拉长了脸,坐着也不肯走,直至肯定他们的维修部人员把啤机修好,再加开夜班赶货,我才放心地离去。 人是有惰性的。只有不断有人在旁鞭策,才会发奋。 那些工厂,多多订单都接到手里去,为求不要走漏生意,根本明明是力不从心,于是很多良善的客户就会倒霉。只有凶巴巴、睁大牛眼的看牢着他起货的人,例如我,才会平安大吉。 要好好地履行我的职责,是要用全心投入,加注甚多感情关怀在生意上,才可成事的。稍为疏散,功效就完全不同。 我当然的听过那厂里头有些工友在背后取笑我:“这位小姐嘛,一点不像个小伙计,倒有点像老板娘的派头。” 我才不管这些是是非非呢。 总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是对得起章德鉴而有余的。 故而,他对我认认真真的致谢,我倒是问心无愧地受落了。 章德鉴又讷讷地问我一句:“今天你请的那个小女孩,还满意吧?”我考虑了片刻,然后,我点点头,说:“完全没有经验,可是我觉得她极之纯品,很受教,很好学!” “这已经足够了。在她身上,你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笑,是真的,才不过是一阵子之前的情景,我不也是个对出入口企业与制造业完全陌生的门外汉?现今就算不成专家,也是半个万事通了。世界上哪有学不来的工作与生意? 有志者事竟成。 章氏生意再好,目前仍然是蚊型公司,雇用的职员,首先要肯学肯做,最好是新人,有归属感的。否则,辛辛苦苦地把功夫教晓了伙计,他又另谋高就去,章氏就变了专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们现今还没有资格慷慨地为社会培养人材。 我于是说:“我没有什么大用,最好的一点也不过是够定性,并不朝秦暮楚而已。” “希望在可见的将来,我都不会失去你。” 章德鉴说这话时,双眼看住我,眸子泛着一层柔柔的光彩,似是有泪。 我赶忙低下头去,不知为什么,不敢再跟他对望。 当我再抬起头来时,一切巳回复常态。 心中牵动一下,想,刚才大概只是自己敏感的幻觉而已。 稍稍定下心来,才发觉我未曾回章德鉴的话。 为求使车内刹那出现的似觉尴尬的气氛轻松下来,我故意俏皮地说:“只要老板不嫌弃,没给我一个大信封的话,我仍是极愿意留在章氏效劳的。” 章德鉴答:“我很感激,真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听得出里头的确放了真实感情,因而相当踏实,相当动听。 我不期然自动再补充说:“跟在你身边这些日子,很有点与章氏共同成长的感觉。不嫌我说得夸张一点的话,公司对于我,又好像是个初生婴儿,我这个当保姆的对他爱护倍至,恨不得一直看着它快高长大,才叫称心如意呢。” 我竟越说越高兴,歪着头陶醉一会,再加一句:“是真的,这不知是不是女性容易有的情意结。” 章德鉴听了,突然似是自语道:“到你有了自己真正的孩子时,就会分出轻重来了,事业工作毕竟犹在其次。” 我愕然。 车厢内的空气又刹那回复暧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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