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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目下国族蒙尘,看到了文化大革命所带来的忧患,年轻一代那种脱离我国传统道德范畴的行为,使我个人伤心不已,且不能认同。深怕在这种洪流冲击之下,你也无可避免地受害。惟一解救的方法就是接受天赐机缘,让你远走他乡去。

  难得你天生驯孝,为了我而无视本身的情爱与幸福。你应知道没有人比我更能明了少年十五二十时的爱情梦幻与理想是如何刻骨铭心。可是,也由于我的亲身经验,女人只要福大命好,自然能享用终生的家庭幸福。

  我无法从一两次的会面当中,断定叶启成是否能一如你外祖父那样带给妻子莫大的关爱和幸福,但,我的经验给予我很大的信心。如果日后叶启成是个爱你疼你的好丈夫,请你善尽为人妻子的责任,为他提供一个快乐的家庭,养育你们的下一代。但若然他没有尽自己的本分,你不能怯懦,必须站起来,取你应得的爱护与权益。

  欣儿,请谨记,做人做事必不失仁义敦厚,但过分的懦弱随和,也是罪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理所当为。当我敬人一丈,而无分寸的回报时,当知自处。

  报国爱民无分领域,这是你敬重的文任斋老师所说的话你应谨记。

  盼你远在异邦,凡事不要违离厚道,以免有失中国人的传统。但,若遇到有任何对我国我民欺侮奸诈的言行,你必须知道自己是中国人,中国人应该爱国,应该无时或缺地表现爱心。

  中国人是永远能克服时代大难,笑傲江湖的民族,我们有信心,好日子必定在后头。

  附上你祖父在大连去世之前给我留下的信,请保存作为纪念。

  深深盼望能有一日,凭我和他这两封临别的信札,能让重逢失散的亲人,诸如我兄伍玉华,特别祈望你能有缘与你祖母章翠屏相聚,她的父家是植根于香港的章志琛家族。

  欣儿,你祖母章翠屏待我很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你祖父贝元敬爱有加的妻子。请记着,你为我所做的已经够多了,万一有日重逢你父系家族的人,千万要敬重他们,孝顺他们,能尽你的所能为他们作出贡献,就是你对祖父及父亲的至大敬礼,我也会含笑九泉。

  婆婆信念罢了,贝欣发现叶帆在饮泣,便说:“怎么呢?说过了不许流眼泪的,你又食言了。”

  叶帆赶紧用手背揩泪,道:“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婆婆,上天能赐给我这样的一个婆婆就好了。”

  贝欣拍额,再用指头戳了戳叶帆的鼻子,说:“你呀,真是贪得无厌,上天分明已经赐回你一个好母亲了,你还要多添一个婆婆吗?”

  叶帆想一想,笑出声来,道:“你没比我大多少,根本不像是我的母亲。”

  “嘿!我呀,老当益壮,青春常驻罢了。”

  两个小女孩都开开心心地笑作一团。

  “如果婆婆知道有你这么个漂亮的曾孙女儿,她一定很高兴。”贝欣说。

  “可是,我是残废的。”

  “不是说过了,世间上残而不废的人多着呢?”

  “我这样子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又能做些什么呢!”

  贝欣无言以对,只得拍拍叶帆的头,说:“别怕,明天吧,让我明天想办法。”

  然后贝欣站起来,向叶帆道晚安,说:“好了,睡吧,大清早我就得起来干活,明早是上货的日子。”

  叶帆忽然笑道:“如果有一日奇迹出现了,我只要能站起来,我就会成为你好帮手。”

  “好极了,成记饭店的老板娘和老板女必是好拍挡。”

  翌晨,天未亮,贝欣就起来打点一切。

  肉店以及饮料批发公司每星期都定在某一天很早送货。

  陈添因那次与叶启成激烈争吵过分,本来要离开成记饭店的,但看在贝欣盛情挽留,便又继续工作。

  陈添一边帮忙着贝欣点收货物,一边说:“自从有了你,叶启成不知省多少功夫,到这个时候还未起床。”

  “他昨晚睡的晚。”

  “是不是又到大档赌去?这个恶习像瘟疫,一染上了甩不掉的话,会倾家荡产,必是那该死的球仔带他去赌的。”

  贝欣道:“我会找机会劝导他,你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他,只是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应该活得更好。”

  “对,争取活得更好就是。”贝欣忽然放下手上的工作,对陈添说:添伯,你知道叶帆母女在汽车失事时,是在哪间医院接受治疗的?”

  “不就是温哥华医院了,你问来干什么?”

  “那主诊的医生,一定有她们的病历。”

  “你打算干什么呢?”

  “我想去问问他,究竟叶帆会不会有复元的希望。”

  陈添摇摇头道:“妄想了吧。”

  “事在人为。”

  “人力怎能胜天。”

  “诚能动天也未可料。”

  陈添禁不住笑起来,道:“你一想到要制造奇迹,就永不放弃一丝希望。”

  “对,添伯,你了解我。”

  “叶帆能有今日的表现,恢复笑容,正常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你还要怎么样?”

  “我要她的病情有好转,添伯,等下你可要一个人守着饭店,成不成?”

  “你要干什么呢?”

  “我要去温哥华医院查问叶帆的情况。”

  “真的立即实行?”

  “重要的事嘛,刻不容缓。”

  “尝试失败了,你别失望才好。”

  “我不会失望,因为我会再接再厉。”

  “你懂英语吗?医院内全是洋鬼子。”

  “会讲几句。不怕,我有办法,顶多加上手势,人与人之不会沟通不成的。”

  贝欣是热诚有余的,她只是有时看轻了人性淡薄的一面。

  当她到达温哥华医院,在那个询问处一等再等,等足了差不多一整天时,才见着了一个洋护士。

  贝欣恳切地表示她的来意,并且把叶帆的英文名字递给当值护士。可是,就因为她的英语差,辞不达意,令对方十分烦躁,胡乱地敷衍了她几句,掉头便走了。

  贝欣只好回到家里去,托起腮帮来再想办法。

  “贝欣,别想了,想破了头也没用,他们不会帮我们的,就算重新查出了病历,也不外如是。”叶帆说。

  贝欣没有理会叶帆的话,只道:“你是这儿土生土长的,英文程度比我好得多了,应该记得那个主治医生的名字,是不是?”

  “记得又有什么用?”

  “有名有姓,就能把他寻出来问嘛。”

  “你懂得问出个结果来吗?总不能你抬我去医院找他吧!”

  贝欣抓抓头:“学会说流利英语要多久?”

  “起码一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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