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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游秉聪,你说话小心一点成不成!”

  到底把孙凝激怒了。

  世界上怕多的是游秉聪这种你承让他三步,他进迫九步的人。

  势必要迫得你翻了脸不罢休的。

  孙凝天生最惹这种可怖的小人。

  “你紧张些什么呢?孙凝,我跟你的关系老早结束了,也不是要管你什么,随便问一句罢了,你是个独身女人,若他并非有妇之夫,就绝对不成问题厂吧!”

  孙凝气白了脸,且有一点情急,道:“游秉聪,你所坐的那个座位是香先生的,请你回到后面去坐吧!”

  “孙凝,这算下逐客令了?我以为跟你还是朋友。”

  孙凝听过有女友在跟情人闹翻之后,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我可以跟他仍是朋友,根本不必分离。”

  其中的含义、哲理与苦衷,孙凝现在懂了。

  游秉聪继续说:“我们分手时,我正打算给你谈谈我的事业新发展,中国是个很大的市场,我的生意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北京很多高层人面我都熟了,譬如……”

  游秉聪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他的生意状况。孙凝越听越是心里难过,只有还是劳劳役役,没有大功绩的人,才会不住地介绍自己各种的所谓成就。

  不要说在商场上那些真正成功人物,街知巷闻,名传同业,就是今时今日的孙凝,亦不必在人前再罗啰嗦唆地讲自己的本事。

  尤其是男人,如此表现,未见其诚,益显其丑。

  那剩下来的半小时航程,叫孙凝难受得半死。

  好容易才捱到抵达香港,游秉聪不得不起身离座,孙凝情不自禁地吁广大大一口气。

  这个如释重负,无奈而又带着鄙屑的表情,刚被香早儒看在眼内。

  孙凝忽尔敏感地在心里轻喊一句:“啊,不妙呢!”

  因为香早儒可能会对她的那副神情反感,遇上旧情人,一脸的轻视,这不算是淑女念旧的表现吧!他怎么会知道她和姓游之间的恩怨,更不会了解她的苦衷。

  孙凝的顾虑并不多余,香早儒是暗地里打了一个寒噤。

  他更觉孙凝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当航机抵,香早儒与孙凝在机场握别之后,香早儒踏上了香家驶来接他的劳斯莱斯。

  司机是在香家工作多年的阿炳,香早儒一坐定在车厢内,阿炳就不客气地问:“那位孙小姐,是你朋友?”

  “怎么了?”

  一听阿炳的语气,香早儒就知道一定还有其他话。

  香家有几个像阿炳那样百无禁忌的老伙计,反正是看着香早儒几兄弟长大的,也就恃老卖老了。早儒他们也的确还予他三分尊重,不大介怀。

  阿炳随即问:“这位小姐很利害?”

  “如何利害!”

  “爱富嫌贫。”

  “什么意思?”

  “她从前有个亲密得快要结婚的男友,嫌人家比不上她本事,一脚踢开了。”

  香早儒皱一皱眉头,想,怎么真是有丑事传千里这同事?

  “你这么清楚孙凝的底蕴?”香早儒问。

  “我有亲戚曾是她的下属,把她的一应坏品劣行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我。”

  “你不认为你那位亲戚在生安白造,拉是扯非?”

  “不,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这句话不知道害死多少人。

  香早儒就没有说出口来,他只问:“你的亲戚是谁?在孙凝公司内做什么职位?”

  “是我妻的表姐,她跟孙凝服务好一大段日子了,后来嫌她年纪稍大,又因听旁边人造谣,于是迫她提早退休。我那亲戚叫张妈,在孙凝公司管茶水的。”

  香早儒没有造声,阿炳又立即多加两句:“张妈说,孙凝是个广东话所谓反转猪肚便是屎的人,一点不念旧情。”

  是有这种人的。

  可是,人们老忘了追查反转猪肚的前因,只晓得宣扬反转猪肚之后的结果,情况当然只是臭气熏天厂。

  香早儒只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也就不再跟阿炳聊下去了。他虽然尊重老臣子,但太过分地迁就他们,跟他们毫无限制与无止境地胡扯下去,也不是好事。

  底下人最大的毛病是不知分寸,且得寸进尺。

  再让阿炳把是非讲下去,就连人家祖宗卜八代哪一代住过窑子也会搬弄出来了。

  回到香家去,才放下行李,就走到香任哲平的静室之内。

  这间她设在家中的办公地点,香家人称为静室而不叫书房,因为香家另有一个稍有规模的书室,藏书极丰。

  这间家中的办公室,正中放置了一张大红木书桌,配以中式的现代红木高背椅,三边都是枣红色丝绒沙发,放着一盆极大的清香溢室的百合花,庄重而优雅,一片静谧安宁的气氛,再加上任谁站到里头去,面对着一家之主的香任哲平都只会垂手而立,不敢多言多语,故自然地给这房间起名为香家“老佛爷”的“静室”。

  叩了门,——会,才听到母亲的声音,问:“谁?”

  “是我,老四。”

  “进来吧!”

  香早儒走进去,香任哲平从沙发上站起来,让儿子把她抱了一抱,吻在脸颊上。问:“一切理想吧?”

  “要见的人见了,要做的事也做了。”

  “早儒,我就是要等你这次到北京回来之后,好好地跟你谈一谈。”

  “是的。”

  “早儒,你父亲过身之后,我们家族的事都由我来支撑。

  现在呢,我精神还是算旺盛的,但,这不等于我不需要为百年基业的奠定做一些功夫。我的寄望也就放在你身上了。”香任哲平望着儿子的神情,是严肃之中透着慈爱的。

  香早儒知道这是母亲暗示要选择他做继承人的意思。这令他有一点点的骇异,一时间不知道应如何反应。

  香早儒不用谦虚,他在个人才华与品质上是绝对超越他兄弟的。老二的才华与样貌箅不差,但总比不上他。老三就更不要说了。可是老大的得宠程度,从小到大一直凌驾在三个兄弟之上,加上既是长子嫡孙,更应是名正言顺的继承家族掌舵人地位的人选。为何会降临到他的身上呢?于是香早儒坦白地说:“妈,可是,我不希望兄弟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二哥跟——三哥可能没有什么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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