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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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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秉聪要她这样子不住以旧式妇女手段讨好奉承服侍的话,那时间与精神就捉襟见肘,长时间应付下去,人要一下子老掉好多年呢! 或者,到时要在事业与家庭之中挑选其一,才能维持美满的关系与幸福的生活。 二者,孰轻孰重? 孙凝细想,嘴角泛起了微笑,她心知自己的选择。 如果游秉聪支持她的事业奋斗,愿意在主妇的责任上减轻她的负担,那是最理想的。如若不然,只要游秉聪温言软语地给孙凝下道训令,要她当全职主妇,她还是千肯万肯的。 女人,最后的归宿是什么?自己心里最明白不过。 游秉聪在饭桌旁一坐下,孙凝就陈列她整个黄昏在厨房内所辛劳苦干得出的杰作。 “希望你喜欢吃。”孙凝这么对游秉聪说。 语调无疑是温柔的。可是,这对游秉聪而言,有点陌生。连孙凝都一下子感到有些微突兀,好像不大配合自己的性恪与身分似。 总的一句话,她是有欠自然。 举凡是稍有做作的意识在内,就叫人不舒服。 之所以有欠自然,显然是始料不及,那就是说,孙凝原以为最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一下子说出口来,才发觉感受有异于前。 这个发现是并不妥当的。 游秉聪望了孙凝——眼,问:“你很久不弹此旧调了?” “对呀,手艺是工多艺熟,我恐怕今晚的菜烧得不符你的口味。” “不相干,好坏也是一餐,我并不苛求,裹腹而已。”游秉聪说。 两个人一时间静默地吃了几口饭,游秉聪又开口问:“何来这番兴致?是不是有预感要放弃工作,专职家务?” 这么一个问题出自游秉聪之口,是令孙凝震惊的。如果对方问话的态度是温柔而非如现在的苦涩,肯定孙凝会开心得难以形容。 问题的确可以是一种变相的求婚方式。 然而,对方的态度、表情、语气,处处都令孙凝不敢往喜悦的一边想。 他只令孙凝害怕,可能在挖苦的背后隐藏一些孙凝未知的不愉快事实。因此,孙凝问道:“聪,为什么这么说?你认为我应该放弃工作?” “女人如果在事业上头不如意,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放下公事包,改挽菜篮,不是吗?” “你听到什么消息,让你有这个推测?”孙凝急问。 游秉聪先把一口饭吃完了,才继续说:“百惠商场的那个户口,你肯定拿不到。” “你怎么知道?” “掌握到实际讯息以及照情况推断。” “聪,请告诉我来龙去脉。” “你是女人,日本人首先就不会喜欢在有选择的情势下跟女人交手。” 孙凝依然精神奕奕,信心十足地说:“这是你的推断,还是听回来的讯息?” “二者兼备。”游秉聪答,“不单这个消息,而且列基富有日本人的线路,他手中几个大客户都跟日本人有生意往来,好讲话。公司里的人对列基富赢这场仗,相当有把握。” 孙凝默然,一会,才晓得答:“聪,公平竞争之厂,我是服输的,即使他另有特殊门路,也是他的一份力量,我无话可说。” “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 “可是,聪,我并不失望,仍认为列基富未必会把百惠的户口拿到手。” “为什么?你不知道他亲自出马吗?” “就因为他亲自出马,才不一定胜券在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东西方民族性不同,在营商方面的看法与手腕也有差异。不久之前,我们争取韩国公司竞投新机场非核心工程的顾问合约,我跟列基富在政策上的观点就不同。结果,我的想法跟韩国公司头头较为接近。所以,他的推广方针与营运哲学很可能跟日本人有距离。” 游秉聪稍稍吃了两口菜,才施施然回应,说:“我坦白告诉你,就算列基富输了这场仗,他也不会让你赢。” 孙凝一听,心就冷了。 又一个人在她面前落实了列基富对自己的敌对态度。 游秉聪看孙凝没有造声,便又说:“你老早就应该想到要承担这个挑战列基富的后果。” “聪,你最应该明白我的苦衷,是他对我先不重视的。” “他对你不尊重,可以。调转头来,你向他的权威挑战。 就是死罪,因为他是老行尊。” 原来没有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回事吗?原来不容许后生可畏、不鼓励努力创业吗? 孙凝无辞以对。 “列基富已联手与其他两间公司以各种渠道去买百惠的欢心。他的几间盟友,其中一间赢,都是你输。” 孙凝点头,忽尔有种英雄感。 江湖老手,财雄势大,对付一位力争上游、白手兴家的小女人。她,孙凝,虽败犹荣,怕什么了? 最令孙凝难堪的不是外人对自己的欺压。老实说,在商言商,各出奇谋,争夺面子与生意,是很正常的一回事,谁又欠了谁什么心债情债,要手下留情呢? 就算是列基富,孙凝对他的失望也只是一掠而过。说到底,自己是离了巢,往外头闯,身分就跟其他一般业务对手无异,列基富要对付她,是天公地道的。就算他本人不介意赚多赚少,那公司里头的职员,总要加薪发粮,轮不到你不在商场上做龙争虎斗。 孙凝不怪列基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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