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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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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在开玩笑。”孙凝有点啼笑皆非,一直以来,公司都是按照合伙人能引进的生意,依一个制定的百分比分花红的。 列基富很凝重地说:“不,孙凝,我是认真的。请勿忘记,花红的比例由我而定,也可以由我而改,没有必要征得谁的同意。” 孙凝大吃一惊, 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工作过劳,耳朵出毛病。 就因为心理准备太不足够了,她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没有冷静地思考问题,她的回应近乎咆哮:“老板,你认真,我也认真。会计部完全有记录,今年之内我为公司带进来的利益有多少,就算依我们所定的比例分红给我,公司仍然非常着数。” “不可以说公司着数。没有公司的名声作后盾,你敢肯定自己有能力取得这么多生意吗?你敢打赌那些客户在决定把计划交到你手上去时,完全没有考虑过列基富公司的名望带给他们的信心吗?你又敢认定没有了公司所有的设施和后盾,仍能得出现今的工作成绩吗?是公司栽培你,抑或你带挈公司了?” 孙凝的震惊使她整张脸煞白。 她不是骇异于老板的说话内容,因为那是一条条孙凝一直心知肚明的道理。 她所惊愕的是列基富的态度。 一向对下属温和有礼慈爱的他,会忽然间像只见了人要吞噬而后甘心的狮子,张牙舞爪,向她进攻。 向一个经年为他卖命,忠心耿耿的人进攻。 孙凝差点没有吓破胆,她说:“老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话?” “当然知道。我令你失望,是不是?” “太失望了。” 列基富耸耸肩,说:“如果你认为这样子对你并不公平的话,不妨到外头去闯一闯,况且,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是个本事女人,当然不怕风风雨雨。” 孙凝离开了列基富的办公室之后,伏在书桌上大哭起来。 她这才第一次发现女人真是水造的,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眼泪。 一点都不夸大,她哭得双眼像两只大核桃,完全不能呼吸似的,辛苦得难以形容。 已届下班时分,她按动对讲机,想找游秉聪。 “聪!”孙凝带着哭声说,“请来我办公室好吗?” 游秉聪一至,孙凝就把成箩委屈向对方倾诉,她期待好言相劝,只要能为她找到被老板责难的借口就好。 可是,孙凝失望了。 游秉聪听完,就站起来,冷冷地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东家不打打西家,这儿有谁留难你,不就一走了之算数。”说罢了就走出孙凝办公室去。 孙凝此生此世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感觉。 她被错愕与无助,骤然侵袭,令她如梦初醒地发觉原来——个人可以在刹那间众叛亲离。 扪心自问,她没有做过任何对列基富顾问公司不起的事;非但没有。还付予很深的恩情感情,她确曾日以继夜地为这机构卖命。 然而,今日得出的结果令她难以置信,且无从解释。 又对于一个准备付托终生的人,在自己蒙难困扰的时候,可以用这种冷漠至残酷的方式待她,这又为了什么了? 不单是自尊的受创,且完完全余地失掉自信。 她寻觅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她找不到自己曾犯的过错来。 迷茫迷糊得令她异常痛苦。 离开办公室时已差不多十点,在电悌间碰到了女同事庄淑惠,她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怕让对方看到自己红肿了的双眼。 然,太迟了,庄淑惠脸上划过骇异的神情,证明她已留意到一切。 孙凝强笑,只得大方地说:“刚才跟列基富先生为了一点公事争执过。” “嗯!”庄淑惠点头应着,没有答话。 两个人乘电梯下楼去的过程是沉默的。 直至到了办公大楼的礼堂,孙凝正要跟庄淑惠道晚安,对方就说:“孙凝,为什么不研究一下自己出来闯天下?你有这个资格与本钱。” 同样的建议,但庄淑惠的态度和语气都是极之诚恳的,这使孙凝好像在茫茫大海之中抓到了一块浮木似的,开心得不得了。她讷讷地问:“淑惠,有空去喝杯咖啡吗?” 庄淑惠点头,她们走进了附近的一间冰室,香港式的,各自要了一杯檀岛咖啡,还点了两件牛油多土,两碟火腿通粉,吃起她们的宵夜来。 孙凝一边吃一边自嘲道:“记得小时候大哭——场之后。定必觉得肚子空空的,于是踞案大嚼。” “顶伤心还是要活下去的,而且越伤心人越虚脱,越要补充体力。”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应该走出去闯天下?淑惠,你在这家公司是老臣子了,你也不曾兴起过往外头走的欲望吧?” “我跟你不同。”庄淑惠这样说。 “是你太谦虚了,实情你的经验和功夫都比我棒,我只不过胜在有一股难以阻挡的冲动。” “却坏在对不应有憧憬的人诸多憧憬。”庄淑惠很直接了当地这样说。 倒吓了孙凝一大跳。 “这才是你我不同的地方。孙凝,你是对老板一直敬慕的,你对他的才干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认为自己之所以有今日全是他的悉心栽培,教导有方,你觉得为他卖命是理所当然的,在他羽翼下生活是一份光耀与得意,你且认定他会以你待他之心待你。孙凝,可是宾主关系并不是生生世世,祸福与共的。” 孙凝痛苦地点着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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