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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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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收到第一百篮百合花时,我就会亲自携带一大束鲜红的玫瑰上你家造访,庆祝我们的团圆。 慕天 庄竞之把字条搓成一团,跌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她当然记得跟杨慕天在竞天楼共度的最后一晚。 偌大的饭厅焕然一新,都摆满了大朵大朵白色的百合花,餐桌上放了擦得闪亮的银色烛台,插了白洋烛。 庄竞之一身的白衣。那薄薄的绉纱长裙,令她走起路来有飘飘欲仙之感。 是太冷艳了。 她紧紧地挽住杨慕天的手,走进饭厅去。 当时一看那完全净白的布置,杨慕天很觉突兀。 庄竞之连忙温婉地柔声向他解释:“慕天,是我悉心布置的。素白代表纯洁,心无外鹜,专心一致。自此而后,除我俩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和事横亘在中间了。白色,且是恋爱的坟墓,是婚姻的开始。那些红彤彤烈艳的玫瑰,才是火爆爱情的象征。” 庄竞之那番话,使杨慕天受落了。 他俩各自坐到长餐桌的两边座位去,享受丰富的晚餐。 二人都喝至微醺,更添情趣,饭后,杨慕天挽扶着娇柔无力的庄竞之,回到睡房去。 “慕天!”庄竞之伸手过去,轻轻地、情意绵绵地抚摸着杨慕天的脸说:“你其实是个极之漂亮好看的男人。” “配你!”杨慕天深情地吻在庄竞之的脸颊之上。 竞之轻声叹息:“相书是不是说唇薄者无情?信焉?” “对你,我怎么会?”杨慕天答。 “真的不会吗?” “不会,永远不会。你信不信,要不要我发誓?” “不,不,不,千万不要发誓,誓言是一定应验的。”竞之说,把手按在慕天薄薄的嘴唇之上。 慕天把她的手拉下来。 “那我就以行动代表我的誓言,好不好?” 至此,竞之完全醉倒在慕天的怀里。 今日的庄竞之自回忆之中,仍能享受到一种通体运行,使血脉贲张,手足也麻痹似的极度刺激。 她不愿意张开眼睛看到现实环境。 反而更深、更深、更深地自堕迷惘深渊,把思维再往前推,忆及更远、更远、更远的前尘旧事。 那一夜庄竞之与杨慕天自家乡偷渡南下香江,于下水泅泳之前,他俩躲在丛林里,躺在枯黄而微带湿濡的树叶之上,头顶的星星,一颗一颗像要洒下来,洒落在身上似。 慕天的脸,如斯俊美,他的背,线条如斯无懈可击,那一下又一下的肌肉鼓动,非常有节奏,有效果地抽动着庄竞之的每一根神经,使她在紧张与松弛的循环交替之中,获得至高无上的灵欲合一的欢乐。 那种快乐,是烧得火红的一根铁棒,一下又一下压在庄竞之的心房上,成为永不磨灭的烙印。 这次之后,他遗弃她、出卖她、忘记她。 他为自己的前途、安全、富贵而不顾她的存与殁。 每一次,当庄竞之重温着心上承受烙印的过程时,都从极度痛楚之中,同时感受极度欢愉,或者,可以说是从无可替代的欢愉里,同时承担无可替代的痛楚。 泪水,自庄竞之的眼角渗出来,流了一脸。 那最后一次晚餐的翌日,杨慕天因庄竞之的自首,而被警方控告他俩串谋犯上商业讹骗罪行。 庄竞之以绝艳绝情的殉葬方法,报却前仇。 她要他的誓言应验。当年杨慕天说过,如有背叛竞之的恩情,他之所有尽入庄竞之之手。 竞之霍然而起,以手背抹干了脸上的泪痕。 今晨不应有泪。 庄竞之惨然一笑,望住犹在狱中的杨慕天差人送来的那一大篮白色百合花,想,杨慕天真的不放过她。 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纯白代表心无旁鹜,圣洁婚姻。对比下,烈艳的血红就是激情。 杨慕天重新布下他的天罗地网,以财势造成对竞之肉体上的重重困扰,使她疲累,再以柔情炽爱,溶化她已然软弱的心神,而迫得她走投无路,不得不降。 庄竞之奔跑出花园去,向着蔚蓝的澄空,对住繁华一片的香江,纵声狂喊:“杨慕天,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要爱你!” 唯其不爱杨慕天,才是釜底抽薪的自救之法。 然,如何? 庄竞之自知不敌,丧然若失。 杨慕天太知道庄竞之的心。 正如她知道他的一样。 她之所以不放过他,设尽千方百计要报复他的忘情、弃爱、辜恩、负义,完全是因为爱他至深,已到不能自拔的境地。 倘若视他如陌路人的话,当庄竞之傲然屹立于众人头上,成为举世企业界内闪亮的天皇巨星之后,在她的眼中,杨慕天是谁?他算老几?值得她偶一回顾? 不,不,绝不。 唯其恨之深,才见爱之切。 盖世聪明的杨慕天和庄竞之都心知肚明。 人们常常鼓励自己,要以理智战胜情感。 实质上,有多少人可以旗开得胜? 怕只怕那少数战胜情感的勇士,还是在情感得以宣泄之后,才是痛定思痛,洗心革面。 大多数的人,一天不摔至粉身碎骨,还是甘愿往火坑里跳。 庄竞之养就不凡的外貌与体态,可惜,可惜,仍只怀有一颗平凡至极的普通女人的心。 再有压力,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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